第13章 红衣斩白蛇
刘子明昏昏沉沉之间，忽然觉得有水滴断断续续滴落于脸上。
先是一滴，两滴，然后如泉涌般倾泻，砸在脸上，砸的脸蛋生疼。
他缓缓睁眼，瞳孔猛缩，竟有一庞然大物正眈眈相视，距面不足数米，张狂地吐着信子。
刹那间，一声惊叫响起，他还未被怪物吓死，反倒被童姑娘的叫声吓得几近昏厥。
稍定心神后方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样。
一条身长百丈却能盘桓于山壁之上，通体鳞甲却反应敏捷的白色巨蟒，正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吐着信子，流着口水，甚是可怖。
刘子明面色沉稳，躺着伸手往边上胡乱一摸，没有找到什么可以防身的器械，只找到半颗昨夜吃剩的烤地瓜，他戚戚然递至前方，缓声道：“不如你吃这个，这个甜……”
那白蟒歪着脑袋，好奇地凑近一看。
不料忽然眼前一黑，一黑弩嗖的一声扎入近在咫尺的蛇瞳，一声嘶鸣响彻了山洞。
那大蟒发了狂般地摇摆身子，整个山洞顿时震颤起来，发出裂石崩塌之音。
刘子明丢了小弩，拉上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童姑娘，两腿生风遁去。
二人逃出洞口，见洞内已无动静，便虚脱倒地，大口喘息。
“你将它射死了？”
“嗯应该是吧”刘子明起身扶起童姑娘，二人相互搀扶，准备向山上走去。
忽然，洞口传来一声爆裂，碎石散落，那大蛇一扭一扭地从洞口爬出，庞大的身躯遮住整个山穹，一只眼上还插着先前的黑弩箭，令人触目惊心。
童姑娘慌忙躲在刘子明身后，颤声道：“怎么办啊？”
“别怕。”
刘子明上前一步，直面白色巨蟒毫无惧色，娓娓道来哀求道：“大蛇先生，方才是我冒犯了，不该射您眼睛，在此诚恳向您道歉，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未等他说完，大蛇便已不耐烦，身躯一卷，将刘子明缠在空中。
“跑啊！！！”
刘子明痛苦大喊，拼尽全力喊道。
童姑娘呆立在原地，浑身发抖，却一步也未挪动。她紧咬双唇，尖叫着，拾起地上的碎石块，猛然地向大蛇头颅砸去。
当当当，大蛇丝毫未受影响，反倒露出了蔑视的神态，下一刻血盆大口张开，发出一阵恐怖的嘶吼。
童姑娘尖叫一声，几乎被吓晕过去。
正在大蛇准备饱餐一顿的时候，有一袭红衣飞掠赶到，一剑斩向大蛇七寸。
剑光掠掠，可斩日月。
一剑八道穿透剑意，轻盈一跃，横斩于细薄尾处，轰然尾断三寸。
大蛇大叫，将刘子明甩飞了出去。
红衣转身，三千青丝飘落，一个翻身跃起，将刘子明抱住，落于地面。
刘子明心中庆幸，口上却不依不饶道：“义妹若是再来晚些，怕是只能来世再见了。”
来人果是冷双儿，腰缠青缕，发如飞瀑，面如秋水，唇若樱桃，手中剑芒所过之处，无坚不摧，无物不灭。
那道红衣身影挺立于巨蛇之前，毫无退缩之意，迎风持剑。
刘子明起身抱起晕过去童芷姑娘，躲到旁边一块巨石后面默默观战。
巨蛇愤怒至极，猛然跃起，血盆大口，獠牙锋利，誓要将人吞入腹中。
牙如利刀，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冷双儿凌空而起，身形灵动如羽，巧妙地避开大蛇的獠牙攻击，大蛇甩动巨尾，亦无法捕捉她的轻功步伐。
只见红衣翩然翻转，于背身处立剑横刺，剑意如锥，令白蟒疼痛难耐，剑锋所至，一路火花，鳞甲皆现裂痕。
大蟒怒火中烧，再次甩动数丈巨尾横扫向那红衣女子，迅猛难挡，连带几棵山树一同生生扫断。
冷双儿拍掌于背，借力转身俯冲到大蛇身下，浑身剑意凝聚于一剑，凤凰剑法的精髓就在于这一剑。
一剑天鸣刺七寸。
大蛇咆哮，嘶鸣化为悲，腾空而起，欲做最后一搏。
剑意暴涨至巅峰的冷双儿哪里会给它这种机会，转身而出，一剑穿去，没柄而出。
清风摇！
紧接着脚尖为剑，红靴起，一击自上而下地飞踹，砰的一声巨响，巨蟒坠下山去。
百凤朝！
收气收鞘，身姿如风，飒然美丽。
刘子明不禁鼓掌，称赞道：“美人战巨蟒，红衣斩白蛇，义妹威武啊！”
童姑娘被这巨大动静惊醒，见大蛇没了踪迹这才垂了垂柔肩，松了口气。
冷双儿转身跃至几人身前，问道：“义兄没事吧？”
刘子明笑答：“无妨无妨，多亏了义妹。”
他看了一眼身旁面色铁青的童姑娘，介绍道：“这位是童芷姑娘。”
童姑娘捂住嘴，声音发颤：“你是…双儿妹妹？”
冷双儿眼波流转，柔声说道：“好久不见了童姐姐。”
“你俩相识？”
冷双儿点了点头，嫣然笑道：“幼时，童爷爷带我治病，在央州医馆里，姐姐对我多有照拂…”
童姑娘拉起她的手，关切道：“病情可有好转？”
双儿眼神黯淡了些许，摇了摇头。
“爷爷虽已不在，但我定会治好你……”
双儿柳眉微蹙，小声嘟囔：“童爷爷他……”
忆起那位老先生，两位女子不禁相拥而泣，泪流满面。
刘子明最惧女子哭泣，尤其是两个女子一同哭泣，他转过头去，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
沉默片刻，童姑娘率先擦去眼泪，忽而说道：“我想到了救你之法，方才那蛇观其体型，想必已存活上百年，此等巨兽，体内必有内胆，古医书记载，若取之制药或可缓解你的花枯之症。”
“我没关系。”冷双儿恳求道：“童姐姐先救十七哥。”
“十七哥？”
刘子明插嘴道：“就是我那兄弟。”
“此事不难，虽无何首乌，也另有一物可解官府剧毒。”
“何物？”
“哑巴仙。”
“此物在何处？”
“正在山上。”
事不宜迟，三人便往山上走去。
童姑娘解释道：“哑巴仙药性中和，可解世间百毒，尤其是对官府所制之剧毒，有很强的克制作用。”
刘子明新奇道：“若真能解百毒，说不定对义妹也有奇效。”
“可惜这哑巴仙生长的位置难寻，而且这东西极其珍贵，相传一株可换十城，这些年我和爷爷上山多次也只见过一株。”
“如此珍贵，若真有，这山不早就被挖空了，还有那山上的寒石矿，郑康就没动心？”
童芷皱了皱眉，说道：“以前郑康带人来过，五百人的队伍。”
“结果呢？”
童芷顿了顿，瞳孔失神道：“所存者不足十人。”
刘子明微怔道：“发生了什么？”
童芷走在最前面，身旁都是高山云雾，麦色小脸在晨曦之中平添几丝柔美，她脸上面色微沉，神秘兮兮道：“天怒。”
山腰天色明暗交替，时有乌云遮天，时有阳光普照，此地如幻如梦，令人惊愕不已。
天空似是最佳的氛围渲染者，此刻仿佛有意应和着童芷的话语而变幻无常。
只见童姑娘眼神闪过一丝幽怨，生气道：“自郑康上任以来，十余年间压榨百姓，不顾民生，大肆开采掠夺，破坏了生态，给很多森林田园带去了灭顶之灾……”
说到此处，童姑娘气极反笑，平复了激动转为一丝冷讽：“他自称“康皇帝”，他说康乐郡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自然不会放过这座山。”
“后来呢？”
“后来郑康带着府衙，五百余人声势浩大地上山，不顾人们的反对，连挖数日，将整座山都搬空了，药草，矿石，稀有的走兽飞禽……”
童芷攥紧了手指，“寒鸦山山上大片栖息的寒鸦家园被毁，于是成群结队地坠崖自杀，也许是上苍愤怒于人的恶行，于是降下天罚……”
“那次死了四百多人，从此再没有人敢打这山的主意。”。童姑娘踢了一脚山上碎石，声音低沉道：“死了这么多人，可却没让他葬在这里，真是不公！”
刘子明思忖道：“这世上真有神明存在？那天罚有人瞧见没有？”
童姑娘摇头，“没有，只是一夜之间这些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逃出来的几人除了郑康那厮以外，个个得了癔症疯病……”
冷双儿转头望向刘子明，问道：“义兄怎么看？”
刘子明走到山崖边，蹲了下来，望着一望无际的深幽，“莫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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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那大蛇便是山神？”岭南节度使何燕山大吃一惊，失色道。
郑康点点头，恭敬道：“确实是，那次几百衙役便是葬入巨蟒之口，幸好有他们垫后，下官才逃了出来……”
何燕山面色微沉，不悦道：“郑大人，你之前上报的，可是遇上了山崩啊。”
郑康怯怯道：“下官也是怕害了大人的官声，康乐郡虽是我管辖之下，毕竟是使相您的属地，又是岭南重地，若朝廷知道因你我之决定，丢了五百条性命，怎么也说不过去……”
见何燕山神色一晃，心头微寒。
郑康旋即在何使君耳边低声道：“我南陵朝信奉天神，神仙嘛，喜怒无常，时常降下天怒，借神仙之名，我等才能守住头上的乌纱帽不是？”
“你！！！”
郑康换了副嘴脸，嗤笑道：“妖异频出，神道无常，便是君主失德。”
此言一出，犹如雷击入心，何燕君顿时无言。
郑康走近他阴笑道：“大人莫恼，这是家师，宰相大人的意思。”
良久，何燕山胡须微抖，沉声道：“那郑大人今日寻我，不光是想说这个吧？”
郑康一脸谄媚笑意，“老大人英明，今日是来是想借老大人虎符一用，调兵除害！”
何燕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郑康就算是一郡之首封疆大吏，就是背靠相党大山权势滔天，但怎敢嚣张到这种地步？
借兵？门都没有！
他何燕君也非善茬，早年追随先帝南征北战，手持弯月大弓，不知射杀多少阵前英勇搏杀之敌将，更是一箭射死北陵前朝上将军项乌衣，何其风采！
怎奈年老后，胆量渐衰，手中之弓亦沾满灰尘。
人至暮年，晚节不保，竟任由这投靠相党大山的无耻后生如此威胁。平素受尽各种委屈轻视也就罢了，毕竟其背后相党在南陵只手遮天，他偏居一隅，能保住这戎马一生所挣之官帽已属不易。然其相党竟敢得寸进尺，试探军权，他身后这群老兄弟乃是整个岭南最为重要之门户屏障，那些是为保山河平安与何燕山一同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绝非相党可以差遣的狗腿私兵。
何使君愤然拍案，下了逐客令，怒喝道：“给老夫滚！”
郑康脸色骤变，满脸尽是惊愕，此老头平素唯唯诺诺，今日竟敢如此大发雷霆？
郑康起身，恶狠狠道：“何燕山，你最好斟酌清楚！”
还敢威胁？
何燕山运气凝息，屋内高处一张花臂大弓落入手中，接着猛击茶桌，桌下三支墨色箭枝跃起落入手中，张弓搭箭。
郑康霎时怯懦，踉跄退了几步，颤声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何使君眯起双眼，双指弯曲半寸，轻轻松开。
咻！
箭似鬼魅，挟风疾行，精准地射中郑康头上的白锦玉琼帽。
郑康紧闭双眼，发出一声惨呼，头发散乱，浑身战栗，狼狈不堪！
何燕山硬气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到你在康乐做了什么？再敢威胁本官，下次就不是射帽子了，滚吧！”
郑康哪里敢再说话，抱起被射穿的官帽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老夫聊发少年狂，再要嚣张射你娘。
——
寒鸦山。
“罪过罪过！”刘子明双手合十，不断念叨道：“义妹，你把山神杀了。”
冷双儿一脸无辜，盯着崖底，弱弱道：“义兄你觉得，现在去还有救吗？”
刘子明望了一眼山崖崖底，啧啧道：“开膛破肚，粉身碎骨，真山神来了，也救不了。”
童姑娘背起草编织箩筐，宽慰道：“没事的，这巨蟒害人，平时也有很多采药的山民被它活吞了，就当为民除害了！”
“走吧。”刘子明简单替大蟒兄超度了一句往生咒，便跟着两人继续上山。
寒气侵袭，越接近山顶，空气越发稀薄，当走到山顶前石坎处，山路完全不见踪影，寒风凛冽，入体入骨。
童芷用手抵在额头处，大喊道：“这样不行，雾太大了，怎么办？”
刘子明浑身发抖，应道：“还有多远？”
“一百步，那东西肯定在一百步之内。”
雾霭苍茫，视野迷蒙，百步之内隐匿着何种风险，无人能知。
“我们等等……”
“不行！十七哥危在旦夕。”冷双儿沉气凝神，足尖向后猛地一跺，挥剑冲入浓雾之中。
“义妹！”
“双儿！”
二人焦急大喊。
红衣隐入白雾，横剑术，剑鸣飞斩。
剑意大作，凶光撕开层层雾气，幽然如烈火，不过片刻，白雾中自红光透出。
冷双儿插剑入山壁，高处悬停。
雾气尽散。
雾后一百步，依稀可见不远处峭壁上有一朵白莲花正在风中摇曳。
那花位置极偏，抬高而望，从高处山石的缝隙里探出头来，石壁隐于山雾大雪之处，光滑如刀。
童芷抬眼望去，大喜。
花瓣圣洁白净，花蕊一点黄，花身奇高，似口状，正是哑巴仙。
(未完待续，欲知后事，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