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霉运退散
警车来的远比想象中的快，也许是发现尸体的事情实让人吃惊。
蓝漆门前被警戒线围起，将看热闹的人群隔离。
几个提着箱子的法医从院子走向卧室，个个肃着神情。
“这是我同事刚刚带来的药，赶快涂上吧。”沈向戎将治烫伤的药膏递给阎文誉。
“谢谢。”
红色皮肤敷上一层白膏体，原本的烫伤看上去没那么显眼了些。
“刚刚我联系房东，他现在已经赶过来了。不过，外面看热闹的邻居估计有联系他，问他这里的情况。所以他问我这里发生什么事，警察为什么会来。”
阎文誉继续道：“我没告诉他具体情况。”
“还是先别告诉他了，等他来到这，自然会知道。这种事情当面说比较好。”沈向戎又叮嘱几句，让她和黑十三都先在外面院子等着，现在卧室禁止进入。
一直等到房东陈亮来，里面依旧在忙碌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人皱起挂着沉郁的眉头，不解又急躁问道，眼神一直放在卧室的方向。
“你还记得六年前你母亲的案子吗？”沈向戎斟酌片刻，开口询问。
陈亮神色一顿，目光下意识回避，右手攥着左手腕，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疤。
“记得。”他低声回答。
“你母亲的案子一直登记的是失踪状态，其实一般失踪满四年，就可以申请死亡。你没有去法院申请，我知道你可能希望自己的母亲在世。”
沈向戎很遗憾道：“但是，我们找到了你母亲的遗体，她被埋在东边卧室下面。”
陈亮目光猛地一抬，追向卧室的方向。他静止不动地呆在原地，似乎被定住，连神情都牵动不得。
“我妈……”陈亮艰难张开嘴，“她的尸体我能见见吗？”
“可以。法医正在里面，等尸体完全挖出来后，我们会让你见的。不过，六年了，可能只剩下……”
沈向戎没说完，对方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
陈亮伸手往后摸空了两下，最后实在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地上洒落的新鲜泥土。
他揪着自己头发，双眼猩红，像是一颗哑火的手榴弹，虽然保险栓早已脱离，却藏着庞大火力，生生地遏抑自己。
陷入习惯性的隐忍中。
长时间隐忍的人，情绪麻木，忘记如何痛苦，关紧心门，直到水漫金山，才发现拦水的堤坝已破烂不堪。
而在里面的李萍此时也走出来了，忙碌的人群没有为她停住脚步，没有人能注意到一个魂魄，她的儿子也无法抬头看她一眼。
只有不远处的阎文誉唤她一声：“李萍。”
李萍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顺着声音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陈亮。
她颤抖着身影，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在这六年间，她第一次走到她儿子面前。
以往，她总是害怕打扰他，明明她只是魂魄。
“小亮。”她呼唤着，没人能回答她。
“小亮。”
李萍顿下身，透明的手搭在陈亮的右手上，双目裹着温柔。
“对不起，让你承受当年的真相。你很痛苦吧。”
见法医出来，沈向戎走过去问了几句，随后点点头，回来的脚步带了些沉重。
“你母亲的尸体法医完全找到了，法医在一同发现的衣物上，做了简单的鉴定。”
“发现了你父亲留下的痕迹。”
沈向戎话音刚落。
面前的陈亮突然笑起来，笑声掺着苦涩和怨疚。
“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撒谎。我妈失踪之后，我质问过他，他破口大骂，说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冤枉他。可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掩饰。他丝毫没有悔改，他对不起我妈。”
很显然，陈亮口中的“他”是他的父亲。
“就算他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杀了我妈妈，他是罪人。”
眼泪终于从陈亮眼眶滑落，穿过李萍的手，坠落在土地。
眼泪冲刷不掉他眼里的痛苦。
“如果我一直住在这的话，也许就能发现我妈，她也能入土为安了。是我对不起她，白白让她被压在这里那么久。”
陈亮目光呆滞，望着卧室的方向眺望。
“妈，对不起，对不起……”
“小亮。”李萍抱住陈亮，身为魂魄的她已流不下眼泪。
上午阴雨绵绵的天空，此时已放了晴，阳光洒落，透过李萍的身体，打在陈亮的身上。
院中那片前两天除完草的空地，土壤里冒出新的绿芽。
“唉。”
阎文誉神色悲寞地叹气。
旁边的黑十三看她一眼：“你叹什么气？”
“唉。”阎文誉又叹一口气，凄苦抬眉。
“今晚我们又要流落街头了。”
黑十三一脸平静：“啊，对。”
这里暂时是没办法住人了，且不说警察要暂时管控这里，就算是等事情结束，租房的事情还要另说。
阎文誉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实在想哭。
神仙，为什么要工作！
吃喝玩乐，它不香吗！
尸体的挖掘工作结束，陈亮跟着警察去了警局。李萍也表示想在最后的时间陪陪儿子，虽然陈亮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阎文誉随她去了，反正轮回契约已经签订，只要最后把她送到平洋街就完成了。
而这房子，他们也暂时不能住了。另外陈亮走之前，和他们商量了一下，租金会全部退给她，包括违约金，他也会支付。
好家伙，住了两天，倒赚3千。
阎文誉苦哈哈地收拾行李，虽然并没有什么东西。
“你们接下来去哪住？”沈向戎将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递给阎文誉。
“不知道，先住几天宾馆，再找找房子。”阎文誉眼神一转，问道。
“沈警官，你住在哪个区？”
“经新区，如果你打算去那里找房子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不麻烦沈警官了，经新区离市中心还是比较远，我得再考虑考。”
经新区在华林市东边，那她之后就往市西边找。
“也行。”沈向戎接过签好的文件，看了一眼对方手上的伤。
“你手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沈向戎又看一眼她脖子上的纱布，不由感叹：“你这几天有点倒霉。”
阎文誉无奈笑了笑。
她倒的最大的霉，就是遇见他啊。
希望今天开始，霉运退散！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