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余波
火焰爆发后的寂静震耳欲聋，原先那片宁静的林间空地此刻正悲凉地展现出我冲动行为的残酷结果。倒卧在地的猎人化为苍白的灰烬，与林地上焚烧后的黑色斑痕交织一处，形成一幅凄惨的毁灭画面，宛如一首哀婉的死亡交响曲。
我站在这一切中间，努力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慢慢地，我开始恢复理智。我低头看着我的手，手微微颤抖，当我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导致这一切的事件过程时。
“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我痛苦地想。
一切都展开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无法理解它，直到为时已晚。当猎人们跑到空地上追赶野猪时，我正在施法。当我召唤土矛时，我的魔力在我的身体里自由流动。
当我看到他们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记得因为我的秘密被发现而突然涌起的恐惧笼罩着我，然后我暂时失去了对魔法的控制。
在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无法抑制的烈焰已然喷薄而出，无情地席卷并夺取了那些不幸猎人的生命……这场意外的悲剧成为了我内心深处永久的烙印。
我最讨厌的是我失去了控制，这就像在那个洞穴里蜘蛛怪物发生的事情一样。我现在意识到，必须将精力集中在强化本源力量的控制上，而非其他任何事务，以防止此类悲剧再度上演。
好的一面是，我必须坚守这个秘密，然而，为之付出的代价可能过于沉重。在激烈的对抗中消灭一个一心想要将你摧毁的怪物，无疑在道德层面是可以接受且英勇的行为，尤其是在此过程中阻止了它对其他人的伤害。
然而，对于一个并未主动侵犯你的人类同胞，尤其是一个没有对你做任何事的人的生命，剥夺其生命完全是另一回事。遗憾的是，我无法撤销已发生的事情，只能接受自己行为的后果，并在余生中为此承担责任和内疚……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贵族们要为自己垄断魔法了。这并不是说我赞同他们的做法，也不认为他们是出于无私的善意。相反，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这样做纯粹源于贪婪，希望通过垄断魔法来巩固并扩大自身的权力范围。
然而，将这样的力量交到罪犯手中，亦或是那些毫无训练的普通民众手里，很可能会酿成不可估量的灾祸。“这就如同让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去摆弄一颗手榴弹，”我在心中暗自反思。
心中充满愧疚，也害怕有人听到爆炸的声音，我决定迅速逃离现场，回到城里。早上我如此渴望的草药采集的想法瞬间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
然而，就在我开始向城市的方向跑去之前，我的脚步僵住了，因为我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我转过身来，仔细观察着烧毁的空地。
“没错，我必须消除所有不利证据……”此刻我明白了，尽管局面看似棘手，但实际上还有补救的空间。
猎人队伍在森林中“迷失方向”进而失踪并不罕见。但如果有人碰巧发现了现场，他们定会立即察觉到这不是寻常怪物所为，而是涉及到了超出常理的力量作用。因此，确保现场不留痕迹至关重要。
“我必须妥善掩埋这些灰烬，并设法消除燃烧残留的痕迹……”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深深地叹息，希望尽快完成这项令人不适的任务，以便尽早撤离此地。
接着，我调动体内的魔力，施展力量将地面翻开，将猎人的遗骸小心翼翼地埋入土壤之下。随后，我又发动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波，将附近被火焰熏烤得焦黑的树木逐一震裂，再将这些破碎的木块一同埋入土中，彻底掩盖了所有证据。
最后，我集中精力将翻动过的土壤表面恢复至原状，使其看起来仿佛这片土地只是刚刚被一群野猪肆虐过一般，尽可能抹去了所有我干预过的痕迹。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有目击者……”我微微一笑，让自己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我不禁惊讶于我对魔法的新理解，在过去的几周里，我的魔法控制有了很大的进步……
在回城的路上，我走得很慢，陷入了沉思。我经常想，在我开始追求权力之后，夺走一个人的生命，让我在这里过上舒适的生活，会是什么感觉。
我很清楚，在这个世界里，权力并不会轻易地赠予他人。要想获得力量，就必须亲手去争取，不惜消灭挡在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我曾好奇，剥夺他人生命究竟有多么困难。
而今，我已亲身经历过，并找到了答案——原来，这件事竟如此轻易，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容易了……这个认知令我不寒而栗，
我还记得猎人眼中的恐惧，火焰吞噬了他们，他们对此无能为力。我知道，如果我继续走自己选择的路，将来可能会被迫夺走更多的生命。
不过，那天，我对自己发誓，如果有其他办法，我不会杀人。我觉得，如果我用谋杀来解决一切，我不会比在树林里游荡的无脑野兽好到哪里去……
我回到了城市，但仍然迷失在我的思绪中。我漫不经心地完成了商店里剩下的工作，然后直接回到了我的公寓。我觉得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做。所以我只是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直到睡着。
第二天早上，我已经感觉好多了。经过一个漫长而无梦的夜晚，我醒来时感觉精神焕发，决定专注于我的工作，帮助我清除头脑中任何不必要的想法。
“没有理由停留在过去。我需要专注于未来……”我无法扭转猎人的死亡，所以沉浸在内疚中并没有任何帮助……但当我进入商店，准备开始另一次前往森林的旅程，最终采集一些草药时，我被伊莎多拉拦住了。
“斯达克，你今天不能去森林。”她一脸担忧地说。
“昨天有一群猎人没有从那里回来，有人担心是什么强大的怪物找到了那里。县长关闭了森林，不让公众进入，而野兽猎人正在寻找任何丢失猎人的迹象。”
“哦，糟糕……”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但后来我提醒自己，我已经确保处理掉所有的证据。“他们不可能把它追溯到我身上。”我向伊莎多拉点点头，回到车间时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一周里，森林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但最终，他们什么也没找到――没有怪物，也没有野兽猎人团队的任何痕迹。这是意料之中的，因为本来就没有怪物……
当我被困在城里的时候，我决定去拜访玛拉。我急需从最近的事件中分散注意力。但是当我一进入她家的住所，塞巴斯蒂安就告诉我玛拉的父亲想在他的办公室和我谈谈。
“他究竟想要从我这里获取什么信息或者帮助呢？”我一边踏上通向他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楼梯，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测。
玛拉的父亲因其身为贵族的身份，身负重任，大部分时间都在我们的村子里担任桑蒂斯伯爵委派的管理者职务。因此，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偶遇他实属不易，这也令我对他此次邀约的目的倍感好奇。
我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心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忐忑。门打开了，露出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装饰着丰富的家具。
“斯达克，进来。”他招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我走进去，关上身后的门，坐了下来，试图表现出镇定，尽管我脑子里有很多想法。
“塞巴斯蒂安告诉我你想和我谈谈，先生，”我看着他说。
他用锐利的蓝眼睛看着我。“当然。事实上，我想和你谈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的话语让我颇感意外，不禁在心中揣测，这位平日里忙于政务的大人物找我究竟有何要事相商。
“斯达克，”他开始说，声音带着阴沉的语气，“我相信你知道你和我女儿玛拉之间的地位差异。”
我点点头。当我们还是村子里的孩子时，这从来都不是问题。不管怎样，我都不在乎。“等等，他认为我对玛拉有感觉吗？”我有趣地想。
“当然，先生，我知道。但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里，玛拉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好朋友。”
“当时你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容忍了你们的关系，我很高兴看到我女儿那样开心……”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接着说，“但是随着你们都长大了，若再像以前那样在没有适当监护的情况下私下见面，那就不合适了。”
“我明白你对玛拉的感情是纯真的，但是外界可能会有其他的解读。如果你们频繁在公开场合接触交往，很可能会对玛拉的名声造成负面影响，甚至可能威胁到她未来的婚嫁和社交前途……”
我已厌倦了仅仅因为自己的出身就被他人低看一眼。然而，对目前无法改变的事实感到愤怒并无济于事。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会就此认输。
“不过先生，我相信您也知道，我现在是城内居民，作为一名草药师的学徒，我的身份和玛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虽然我承认你的才能……”沃格特回答说，“这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地位问题，而且你在试图在这里立足时，必须考虑到你的财富和家庭声誉。”
听了他的话，我皱起了眉头。“等等，所以他基本上是在说，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将被视为暴发户？呵，等到你发现真实的实力时……不知道你还敢不敢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
但凡事都有它的时间，我只是耐心……现在，我不得不接受他的决定，虽然我不喜欢，但我也无能为力。
“你可以给她写信，偶尔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但仅此而已。”沃格特说着站了起来，示意我们的谈话结束了。
在我出去的路上，我在走廊上遇到了玛拉。“斯达克！”她喊道。她脸颊浮肿，眼睛发红。她一定在我到达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我对她微笑，试图让她振作起来。“别担心，玛拉。我会给你寄很多信。我们会不时见面的……”
在她哭着跑开之前，我能看到她的眼睛里开始涌出泪水。我转过身去，眼神坚定。“我我必须变得更强大……我需要积累足够的力量，没有人敢告诉我，我再也不值得玛拉的友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