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吾爱星辰

    “也许，是从一千年前吧。”

    哪怕早有预感。

    师星辰还是觉得内心咯噔一下。

    仿佛在听梦话一般。

    奚继明的神色很认真。

    见他还算平静，开始跟他讲述他口中的‘奚先生’。

    其实，他也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就从自己小时候开始说，东一下，西一下，乱无头绪。

    师星辰在疗养舱旁边，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奚立宵的手机一直放在舱外的桌上。

    他手受着伤，费了点功夫才拿起来，摁下000000

    心口忽地颤栗了下。

    他偶然回想起那一次。

    青年看着他的双眼，淡漠地说出那句：

    我认为人们在这世上所拥有的一切，终究都会归零。

    主屏幕刚一亮起，便自动弹出了一条设定好的文字信息。

    像是早知道他会打开。

    上书：

    【吾爱星辰。

    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

    如你所知。

    也如你父亲所说。

    我于普通人来说，是个怪物。

    我的生命只有暂止，没有尽头。

    在被你所遗忘的时光里，我曾找寻过你数不清多少世，寻了太久、太久。

    人间别久不成悲。

    从最初的心痛、期待、颓靡，从万般艰涩，到麻木不堪，到习以为常。

    千载岁月，浮云苍狗。

    只要你还在轮回。

    只要我还在永生。

    我将永远找寻下去。

    我说的那句话，有失偏颇。

    所谓一切归零，那是世间万物的准则，不是我们之间的准则。

    因为，我总会在注定归零的结局中，一次次写满我们之间的每一段人生。

    无论你是否愿意。

    我都将不顾一切重复地追寻你、拥有你……亦或失去你。

    如果可以，请原谅怯懦者的欺瞒。

    我爱你，星辰。】

    师星辰捏着手机的骨节泛了白，心口弥漫出一阵阵尖锐无比的疼痛。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下钝痛的心口，心脏仿佛在此刻被撕裂开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汹涌而至的心疼感便前赴后继地再次淹没他。

    眼前忽然有些朦胧。

    透过这片朦胧。

    他模模糊糊看见末尾处，还落着一行极小的字：

    希望我的星辰永远不会丢弃我。

    极小的字迹，充斥着满心的不安与期盼。

    这一刻，师星辰觉得心如刀绞也不过如此。

    他不堪重负地缓缓蹲下身，猩红的眼睑半抬起，看向疗养舱中双眸紧闭的人。

    半晌，低哑地轻嗤一声，意味不明。

    奚继明守在一旁。

    看着少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尾坠下，砸落在地。

    他听着那一声轻嗤，犹豫着开口：

    “奚先生确实和普通人不同，但他一定很爱很爱你……

    甚至于，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就只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你。”

    少年脱力似的坐倒在地，脊背靠在舱体上。

    用受伤的双手捧着手机，一言不发。

    奚继明用余光扫去一眼，只能看见对方深埋在双膝之间的脑袋。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可能你也不知道。毕竟那些过往，能记得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奚先生他……真的不能没有你。”

    半晌。

    少年红着眼，抬头问他：

    “他要怎样才能醒过来？”

    奚继明犯难地摇了摇头：

    “别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就连他这次到底会睡多久，我都一概不知。”

    师星辰拧眉，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奚先生大概是依靠体内储存的能量保持清醒。将近千年了，他体内的能力本来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从我小时候开始，他就多数都在沉睡中度过。

    在你出生那年开始算，他曾睡过去整整十六年。

    现在又为了救你，透支了本就所剩无几的能量……恐怕是要睡一段时日了。”

    又？

    师星辰想站起身，双腿却瘫软得提不起一丝丝力气。

    只好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向透明的疗养舱。

    舱内的青年穿着一身中式长袍，面无一丝人色，额前几缕碎发微垂，双手交叠放置在腰腹上方。

    脆弱，易碎。

    再有就是孤寂。

    无边的孤寂。

    这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这人就要彻底沉睡下去。

    心，前所未有的慌，慌到无以复加。

    师星辰屈膝缩成一团，抱着腿试图让忐忑惊惧的心跳稍稍平稳些。

    可根本做不到。

    他抱着明天奚立宵就会醒来的期望，在这个空无一物的实验室内住了下来。

    困了就原地躺下。

    醒了就继续盯着舱里的青年，像守着食物的狼，一瞬不瞬地蹲守着昏迷不醒的人。

    奚继明拿他没办法。

    只好把钟医生叫过来，时不时注意他的身体状况。

    一连五天，睡在舱里的人毫无醒来的迹象。

    期间，奚继明命人帮他们在学校挂了假。

    “唉……你天天这样枯守着也没用，只会拖垮你自己。”

    他看着师星辰一副要长住在这里的打算，视线从那张苍白无色的面容掠过，也是愁死了。

    “奚先生如果能够醒来，自然会醒来的。

    你的身体刚刚流失了三分之二的血液，还有你的手伤得那么重，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好好休息。”

    师星辰蜷缩在边上，沉默着，不愿意搭理他。

    “再说了，奚先生这人向来算无遗策，这次不惜消耗力量救你，多半有自己的把握。

    他要看见你这么磋磨自己，非得心疼死！”

    少年跟奚立宵一个种的，倔得要命，听他啰嗦了一大堆，礼貌地点头。

    然后，不为所动。

    奚继明愁得快要长白头发了，心一横，上前把人拽起来。

    “与其在这里熬着，不如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加长悍马一路开往偏僻的京都郊外。

    奚继明亲自开的车。

    春夏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拂在脸上。

    师星辰蜷在副驾驶座，任由凉风拂面，懒懒地阖着眸，无心留意四周静谧的风景。

    黑色的车疾驰在山路上，翻越过几座山，往最深处开去。

    开了足有两个小时。

    傍晚之时，黑色的悍马停在一片打理得当的墓园中。

    这所墓园虽然经过了多次修葺，但看上去仍是有些年头了。

    一座座相同大小的墓碑，摆放得整整齐齐。

    师星辰侧头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血液尽数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