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他生生有幸
师星辰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下。
眼前的昏暗缓缓消退，枯冷的心被突如其来的暖意包裹。
他忽然跳脱地想。
这束光好暖，不知能照耀他到何时？
青年欣长瘦削的身姿立在门边。
师星辰背对着门口，没转身。
师丛白却对上了那双无比森冷的杏眸。
他一瞬间就疯了。
“你！你别过来！”
师丛白拽着师星辰的手力道更重了，几乎紧张到脚趾抠地，仍旧克制着自己没退。
这是一种明确感受到恐惧，却又清楚自己无力抗拒的极致惊惶感。
“我不管你是什么怪物，你离我儿子远点！”
“别发疯了，父亲。”
师星辰一把甩开他的手，方才心平气和，现在却面带反感与不悦。
“这是我爱的人。”
父亲被甩开的手一颤。
他顿了顿，低声道：
“我们之间，不谈父子之情，只求您尊重我这一次的选择吧。”
门口的青年缓步走来。
闻言，眼底难言的复杂在刹那间缓缓消散。
师丛白看着青年这张如多年前一样精致的娃娃脸，还有那双杏眸之中的深沉。
真的不堪重负了。
自己的儿子亲口在跟他说，不谈父子之情。
他趴在床边一阵猛烈咳嗽，咳到呕吐，咳到整个人彻底呼吸困难。
片刻后，猝然咳出了一滩血。
刺眼的鲜红喷在床沿、地上、床单上，点点殷红往四处绽开，触目惊心。
师丛白被医生和护士簇拥着，推进了icu。
“病人大咯血，暂时失血性休克了，马上急救！”
病房内，一阵人仰马翻。
师星辰颓坐在病房外，盯着滚动着的红色字体，目光有些发直。
几个小时的抢救时间，无比漫长。
师明悦小脸上挂满了泪，哭泣声尽管极力压抑着，在安静的走廊上仍旧显得有些突兀。
“哥哥，爸爸他还会好的，以前那么多次都好了……对吗？”
小姑娘眼睛通红，期盼地看着师星辰。
又怕他心烦。
说完，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哥哥别担心，爸爸会好的。”
“嗯。”
师星辰抱着她放到长椅上，抹掉脸上的泪珠子，低声安慰：
“悦悦，不哭了，有哥哥在。”
师明悦瘪着嘴，努力忍着哭声。
“呜……悦悦不哭，我听话，护工阿姨说我很快就能出院了，哥哥。”
“等你好起来，哥哥送你上学。”
小姑娘整个人明亮了三分，抽噎着伸手擦了把脸，“悦悦可以上学了吗？真的吗？”
“嗯。”
晚上十二点了。
师丛白还没出来。
师星辰从一开始的焦虑麻木，到现在只剩下心口闷涩。
icu门扉紧闭的每一分钟，都像钝刀子在割肉，那疼痛不会太过尖锐，却格外持久。
半晌。
他终于缓过神来，打开手机刷视频。
师星辰这个名字，现在很容易就能刷到。
只不过。
师星辰指尖微动，再点进那段赛后采访的视频，评论区已经没了先前看到的那些喧嚣。
热度还是满满的。
负评没了。
短短时间内，被删得干干净净。
就像当时校园论坛上的那篇帖子一样，从乌烟瘴气的各种议论，全部变成了正面讨论。
唉，钞能力真好。
他们的能力跟本事，确实有质的差别。
嘴边递来一杯草莓牛奶，插好了吸管的。
他疲惫地勾勾唇角，想笑笑，有点笑不出来。
“星辰。”
奚立宵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半蹲在他身前，举着草莓牛奶仰头看他。
一双杏眸里闪烁着不甚明显的心疼。
师星辰伸手，搭上青年的手腕，顺势垂下头去，将一盒奶喝了一大口。
“删了干嘛？人傻钱多。”
他将面前的人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侧头看去。
“这点舆论算得了什么？一直没跟你说过，我还没脆弱到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
要是连这点韧性都没有，他早就该活不下来了。
这人向来把他当个需要保护的角色。
一边恨不得把所有都一股脑地捧给他，企图将他密不透风地护在身后。
一边还要做得很委婉，顾忌着怕伤害到自己强大得过分的自尊心。
“我知道。我的星辰最厉害了，是我不想看到这些屁话。”
优雅斯文的人说起脏话来，也比别人温柔些。
奚立宵杏眸微弯，拿着草莓牛奶又凑到他嘴边，哄着惯着。
“那些蠢人不会说话，明明是我终于钓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崽子。
是我生生有幸。”
他生生有幸。
每一世都能得到心上人的坚定选择。
这是一颗他永远也吃不腻的糖。
师星辰紧绷的心，蓦地松懈了三分。
“谁是小崽子？”
他垂头喝着奶，含糊地嘟囔一句。
喝完之后，从人手里抽过空盒，投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脸皮有点厚了啊奚小公子。你才比我大多少，又是叫我小崽子，又是让我喊哥哥。”
“如果，我真的比你大很多呢？”
奚立宵眸色晦暗，定定地睨着身侧的少年。
“很多？你四月末，我十月底。让我掰着手指算算几个月？”
少年看似神色松懈，实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裹挟了思绪，此时疲倦又麻木。
说完，真的掰起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奚立宵垂眸，轻轻捉住他的手指，捻了下。
“你父亲说得对。”
他语调顿了顿。
师星辰也倏地安静下来，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
“我，可能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四目相对。
少年骤然低笑一声，挣脱他的手，转开话题：
“马上就是四月二十一，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