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长亭对话时弋痕夕也在

    【一】如果与山鬼谣长亭对话的是弋痕夕

    “你打算就这样离开吗？”弋痕夕拦在白发侠岚面前，语气温和又不乏强硬。

    “如果你是来问问题的，”山鬼谣偏过头，语调古井无波，“我这里不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你……”弋痕夕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似是在唤故友的名字，又似是一声极轻的叹息。他强令自己压下复杂的心绪，嗓音浸润了些许哑意，“我们谈谈。”

    山鬼谣终于肯对上他的目光。冷色调的眼睛便是如此，若所有情绪皆被藏得严严实实，就会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这份疏离背后的缘由……弋痕夕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深想，也不敢深想。而即便只是这双眼睛表面上的冷清，也依旧足以让他感到无法言说的伤痛。在他遥远的记忆中，少年天才的眼神清亮如雪，满是世间无事不可为的恣意张扬，看向他时也总是难掩亲切与熟稔。弋痕夕偏过头，不愿再品尝那浑如寂灭一般的干净与荒芜。过长的额发遮住了镇殿使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破阵统领都告诉我了。”

    山鬼谣心中一紧，下意识说了一句：“破阵不可能有时间……”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忙止住了话音。

    这已是一种变相承认。但要弋痕夕来说，山鬼谣先是解开了他的记忆把他从夜阳那群人手中救出来，而后又带着辗迟他们力挽狂澜，方才还在钧天殿广场上为破阵统领疗伤，再加上破阵统领的态度，前前后后暴露得已经足够多了，也并不差这一回。

    “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知道？”弋痕夕苦笑着说了一句，也没指望他能回应，继续道，“还是说，你是要让我直接去找破阵统领问个明白？”

    他并不想这样逼迫山鬼谣坦白，可如果……事情真是他想得那样，至少、至少让他有一个人可以倾述，而不是只将一切都压在心里。

    就在山鬼谣兀自沉默时，破阵统领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他看着山鬼谣叹了一声果然。

    “破阵统领。”弋痕夕唤了一声。

    破阵冲他点点头，对于他会出现在这里似是有些欣慰。

    弋痕夕问道：“破阵统领是来找山鬼谣的吗？”

    破阵点了点头，温和地望了一眼依旧在出神的山鬼谣，留下一句“你们先说”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远了。

    或是看出了破阵并不会为他隐瞒，亦或是永远拿弋痕夕这份死不服输的执拗没辙，山鬼谣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望着亭外流水潺潺，语气不见丝毫起伏：“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师父中的零毒，是我下的，师父的性命，是我亲手了结的，那些侠岚的牺牲也同我脱不开关系……”

    他缓缓张开左手，瞥了一眼掌心的侠岚印记，重重闭了闭眼，那是他一生的枷锁，亦是永远也洗不净的罪孽。

    “死了就是死了，死去的人不会再从坟墓里爬出来，”山鬼谣嘲讽地笑了声，“呵，说得再怎样冠冕堂皇……又有什么用处？”

    “至少……”弋痕夕抬眸，深深望进故友银灰色的眼睛，掷地有声道，“至少给了我带你回家的决心与勇气。

    【二】如果弋痕夕听见了山鬼谣和破阵的长亭对话

    谁也不知道山鬼谣转过身就看到弋痕夕时内心乍起的波澜。

    弋痕夕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顾及周遭，而破阵不知为何也没出声提醒。

    所以弋痕夕是不是都……听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中了鬼尘禁象，关节凝滞得再难迈动一步。

    在发现弋痕夕的僵硬并不逊于自己时，山鬼谣暗自舒了口气，竟还有余地庆幸，幸好，他还没和破阵说那句“尤其是不要告诉弋痕夕”。

    旋即，他好似没看见弋痕夕一般，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在堪堪与弋痕夕擦肩而过时，弋痕夕攥住了他的手，一个很明显的挽留动作。

    这一下有些出乎意料，山鬼谣挣了一下想要摆脱他的攥握。

    弋痕夕更加用力地紧扣着不放，他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不知是在单纯重复破阵的话，还是心里同样也这么认为，仿佛喃喃自语一般：

    “所以，师父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谁都可以说这句话，但唯独不能是弋痕夕，弋痕夕他是……山鬼谣手中动作一顿，任由弋痕夕拉着他上前。

    也不知弋痕夕在这短短几息时间里下了个什么决心，山鬼谣听见他仿佛宣誓一般的声音：

    “破阵统领，山鬼谣的事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