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陈梅
晚上的时候，李墨让一直关着门不让人进去，也没个什么动静，李墨谦坐在楼下客厅一语不发。
“墨谦，你别怪任叔多嘴，我听你孟姨说你女朋友跟……”
李墨谦拿着手机，见刘妤瑾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坐在沙发上低头给她发着信息。
——小瑾，今天有点忙，你先睡，明天我再联系你。
而后他才回任叔的话。
“是。”他知道刘妤瑾不是陈敏，可他不能否认两人长得像这件事实。
“哎……任叔知道那姑娘是个好姑娘，不然你也不会跟她在一起，只是家里实在太……”任叔欲言又止，“我去阿让房门口守着他，你先去休息。”
而孟姨见李墨谦回来了，立马就熬了点粥要去医院，她总归是不放心老爷子让外人照看，自己人照看起来总比别人要细致点。
到了医院，孟姨看着老爷子这么大年纪还头上缝那么多针，哭了起来：“老爷子啊，您说您这辈子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农村来的没什么文化，家里爹妈也走的早，这么多年是真把您当自己的爹啊！我心疼您啊！我们这个家真的是盲的盲，疯的疯，死的死，就指着墨谦，结果墨谦还找了个女朋友不让人省心。”
“小芝，你说墨谦怎么了？”老爷子这会儿精神状态还不错，吃了点孟姨熬的粥，也恢复了点力气，听到她哭诉，不免疑心。
“老爷子，老任不让我跟您说，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瞒着您，墨谦的那个女朋友，简直跟那个陈敏长得一模一样啊！！”
“你说什么？！”老爷子始料未及竟是这种事情，他气有些不稳地喊道，“你马上给我把这个混账东西喊过来！”
孟姨这才意识到自己嘴上没个把门闯了大祸。
李墨谦到医院的时候，只见孟姨脸色发白踞蹐不安的样子，便已了然，他不动声色地深呼一口气，走向老爷子的病床，还没走到，只见老爷子一把将桌上的保温杯砸向他的脸。
“你是想害死这个家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扔过去的保温杯稳稳地落在李墨谦脸上后又“铛”地一声掉在地上，大概没想到李墨谦连躲都没躲一下，就这么生生受了一记，孟姨吓得连动都没敢动，李老爷子向来健朗，眼下精神恢复了大半，手上的力道自然也没个收敛，他深邃又布满皱纹的眼角跟着抽了抽，冷哼了一声。
“马上跟这个小姑娘分手。”看着李墨谦好看的眉梢瞬间出现一道口子，老爷子收了收怒气，几乎是不近人情地对他又说道。
见他嘴都快抿成一条线却不说话，老爷子恨铁不成钢：“怎么？你还舍不得她？我告诉你，李墨谦，你找任何人我都不反对，就是不能是她！”
“爷爷，您有跟她相处过吗？”李墨谦不顾眉梢流下来的血跟老爷子说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去笃定一个人，从小到大，在我眼里您见解脱俗，桃李满天下，反对封建迷信，从来不会对谁有偏见，可是为什么唯独到了小瑾这儿就不能先见见她。”
“你倒是把我抬得高，我告诉你，只要是跟陈梅扯上半点关系的！我都不会同意！你要是还记得你爸妈怎么死的，阿让是被谁害的！”李老爷子见他脸上带着血又冥顽不灵的样子，是既心痛又生气，“混账东西！滚！”
李墨谦被李老爷子赶出病房后，在医院外面的抽烟区抽了整整一根烟才走人。
第二天。
刘妤瑾看到她爸一大早就风尘仆仆坐在饭桌上等自己了，一脸疲惫，满眼血丝，估计昨晚没睡好，她并不主动说话，一屁股坐下来，等吴嫂把早饭端到自己手里，才开始细嚼慢咽地吃着早饭，大小姐的架子摆的很足。
刘宔也不说，只耐心地等她吃完，把一张照片放到她眼前。
这不是李墨谦嘛……照片上的人贴满胶布，就差个脑袋没被码了，这是他之前因为渔村事件在直播做声明的时候。
“怎么？你也觉得他帅吗？”刘妤瑾拿着他打印出来的照片对着他晃了晃。
“你知道他是谁吗？”刘宔看着女儿，满眼心疼，“小瑾，爸爸让你跟他不要在一起，你应该也不会答应，从小你就喜欢跟爸爸对着干。”
刘妤瑾很久没见到她爸这个样子了，看上去有些虚脱地无能为力，她也收起了玩心，把照片随意放到一边。
“明知故问。”
刘宔看着女儿有口难言，唉声叹气，刘妤瑾就最烦他这副死样，有事儿说事儿，就像以前每次问他一点妈妈的事，他也这样，就在那边演苦恼给她看，然后又不告诉她到底什么事情。
“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市里了。”就不该给他面子回来，刘妤瑾起身就要走。
“这孩子的爸把你妈捅死了！”刘宔一下子起身，激动地冲女儿的背影吼道。
“你说什么？”刘妤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他面前，耻笑他，“为了让我跟他分手，这种理由都掰出来了是吧？”
“你不信你就去问问他！我不信他看到你会想不到你妈妈！他跟你在一起，保不齐就是想报复我们！”刘宔眼眶红润，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到伤害。
“报复我们？我妈做什么了吗？”她那个都没印象的妈做什么了值得让李墨谦大费周章对她这么好来报复，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因为你妈……”
“你不用说了，我自己当面去问清楚就是了。”刘妤瑾打断她爸的话，他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又或者说她不想去信，因为她现在回头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他还有他的家人见到她的第一眼都是带着恐惧的眼神。
刘妤瑾一路开到a城，没找到李墨谦，陈辰说他昨天就回他爷爷家了，他爷爷病了。
所以他昨天骗了自己，刘妤瑾让陈辰问李墨谦，他爷爷在哪个医院。
“妤瑾妹子，你咋不自己问？”陈辰觉得奇怪。
“你别管，别说是帮我问的。”
“好嘞，保证守口如瓶。”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她此刻异常冷静，开始分析昨天在见到他们家保姆后他便没什么消息了，昨晚的她并未多想，现在把一切联系起来，好像有些答案正在呼之欲出。
要到医院地址后，刘妤瑾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李墨谦爷爷所在的医院，而是直奔李墨谦家里，一通折腾下来，竟是连午饭都没惦记要吃，她压根不饿，心脏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可她必须保持冷静。
可到了李墨谦家便只听到李墨让近似疯狂的怒吼，而李墨谦则按着李墨让不让他动弹，只见蒋吟快速用一支很细的针插入李墨让的皮肤，随着针筒缓缓地推送，李墨让慢慢停止了挣扎，渐渐闭上眼，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墨谦让家里别的佣人把李墨让抬到房间，对蒋吟道谢后才看到刘妤瑾，他几乎是一下子走到她面前的：“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没找到你。”刘妤瑾没什么情绪地说着。
李墨谦此刻根本顾不得所谓的礼节，他甚至忘了蒋吟还在，把刘妤瑾拉到书房，关了门：“小瑾，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实在抽不开身，你乖一点，先回去，行吗？”他卑躬努力与她平视。
“好。”刘妤瑾看他这样忍耐着情绪，突然不知道怎么问出口了，难得顺从，假意开着玩笑，“昂，忘了约法三章了，我先回行了吧。”
“回来再跟你解释。”
“这里好肿。”刘妤瑾指了指眉梢的地方。
李墨谦这才意识到昨天伤口都还没来得及处理：“没事。”他用力抱了抱她很快松开，“回去开慢点。”
“哦……”
眼下两人都没什么腻歪的心思，而李墨谦把她送上车后，刘妤瑾并没有真的回市里，而是调头去了李老爷子所在的医院，并不远，很快便到了，她下车便看到孟姨了，想跟着上去。
“刘小姐。”阻止她脚步的是那个沐心医院的心理医生蒋吟。
“hello，蒋医生。”这位女医生私下也依旧是非常死板的打扮，一件衬衣加牛仔裤，规规矩矩。
“可以耽误你几分钟聊一下吗？”
“不好意思，我有事。”刘妤瑾并不想跟她多聊，转身便要走。
蒋吟连忙喊住她：“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全部告诉你。”蒋吟从包里抽出陈梅的照片递给刘妤瑾。
刘妤瑾看到照片的时候，瞳孔剧缩，照片中的女人，和她长得好像，她呐呐地问了句：“这谁。”
“其实我也想问你，这是谁？”蒋吟看着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叠纸，“但我想，其实你心里也有答案了。”
“我能有什么答案。”刘妤瑾自欺欺人地回着她，接过她给自己的资料，是李墨让的病历资料。
“你这么聪明。”蒋吟从一开始就觉得刘妤瑾可能是陈梅的女儿，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却并不避嫌李家的人，说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妈妈长什么样子，又或者根本不知道她妈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世界上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李墨让是十岁的时候走散的，后来被照片中的这名女子，也就是陈梅拐走，她把李墨让带去山区……折磨得遍体鳞伤，长达六年的侵犯和暴力，我妈说，李家当时动用了很多关系，才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因为山区里的村民根本不肯放人，最后还出动了武警，可最后因为陈梅精神失常并没有得到让人满意的惩罚，李妈妈也因为每天照顾李墨让，伤心过度，身体受不住没过两年就撒手人寰，而李爸爸突然有一天持刀捅死了陈梅后自杀。”蒋吟对刘妤瑾说道，“李墨谦和李墨让亲眼看着自己爸爸捅死人后自杀在他们面前，陈梅对李家的阴影是一辈子。”
“所以呢？”刘妤瑾并没有翻开李墨让的资料，还到她手中，“随意透露病人隐私，蒋医生好像违背了职业道德。”
蒋吟并未在意她后面那句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所以，我说了这么多，刘小姐，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刺激了李墨让，你知道我父亲从他18岁接受治疗开始付出了多少艰辛吗？好不容易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结果一遇上你，他就开始跳楼，甚至去跳海，而现在他病情恶化伤害到李爷爷当然也是因为你！”
“为什么是因为我？难道是我做的坏事吗？”
“你！”蒋吟再也不端着那矜持的架子，恼羞成怒，“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陈梅，墨谦早就成为知名艺术家，他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很多，如果你见过24岁以前的他，就会心疼现在堕落的他！”
“什么才叫堕落？像蒋医生这样？一身寡淡，未施胭脂，符合大众眼里好女孩的模样才叫积极上进？”刘妤瑾反问她，眼里讥讽更加，“哦，像蒋医生这种按部就班的乖乖女应该不能理解什么叫舍本求末的快乐吧？”
“刘小姐，你别说的这么清高，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像我跟墨谦这样的家庭，生来就应该把家里的东西传承下去。”
“说完了吗？”
“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要上去找李爷爷？你嫌他们家还不够乱吗？”蒋吟觉得刘妤瑾简直不可理喻。
“是啊，关我什么事？从头到尾，这件事跟我有关吗？哦，你要说有关的话，可能仅仅是这张脸吧？”但那是她自己能选择的吗，所以她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自己，“蒋小姐，你把一切罪恶都扣在我头上，是因为你嫉妒我得到了李墨谦这个人吧？”
“你！你简直自私至极！”蒋吟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拿着资料转身就走。
蒋吟走后，刘妤瑾心里一阵凄凉，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冬天是真的来了，她没做多想便在住院部护士站问到了李老爷子的病床号。
李老爷子此刻刚好换好药，刘妤瑾抬头看了看门外的牌子，推门而入。
“你是……”孟姨这会儿去楼下缴费了，只剩下老爷子一个人，只是老爷子在看到刘妤瑾的脸后，突然变得神色凝重，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最终也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来干什么。”从她一进来，老爷子便知道她是谁了。
刘妤瑾走到老爷子面前，把刚蒋吟给她的照片，放到老爷子桌上，老爷子看到陈梅的照片一下子用手抹开，照片轻飘飘落到到地上，翻了个面，刘妤瑾蹲下捡起来又放到他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气死我，好跟墨谦在一起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头子我命硬着呢！”
李老爷子怒视着刘妤瑾，可她就这么面不改色地直视着他，倒是比一般人多几分胆量，李老爷子向来德高望重，一个眼神就能震慑到人，还没有人敢这么不懂礼数地对李老爷子过。
而在刘妤瑾眼里都是没用的倚老卖老。
“那我祝您长命百岁。”刘妤瑾说道，只见老爷子不做声了，她又说道，“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跟您说清楚，这个叫陈梅的，我想应该就是我妈吧，但我从小对她没什么印象，从我懂事开始她就没出现过。”
“你不用跟我来这套，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多了，就喜欢找借口，想撇清关系？你身上一半的血流的都是她的！”
“李爷爷，您还挺固执，我甚至都不确定这个是不是我妈。”
“就算不是你妈，你也进不了我李家的门！”
刘妤瑾气笑了：“不好意思，您李家的门我还不想进。”
“你！”
“哎哟！我的天啊！刘小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这不是给老爷子添堵吗你！你快走吧！”孟姨回来的时候看到刘妤瑾，心都像被拎了起来，赶紧赶着刘妤瑾出去。
刘妤瑾既然做了该做的，自然也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
刘妤瑾没有回a城，她突然就很想回家，她觉得外面很冷，从李家回来后就觉得很冷，冷的她觉得身体都不受控制，可她一路上脑子却清晰地可怕。
到家后她便把陈梅的照片扔到她爸面前，刘宔先生一个50来岁的人，在女儿面前，突然像她小时候一样掩面而泣。
“小瑾啊，这事都怪爸爸。”
陈梅以前只是一个山区来的女孩子到城里来打工，可是她很聪明，任何东西一学就会，长得也不像从大山出来的人，白白净净的，而刘宔年轻的时候创业，遇到了她，两人很快便陷入爱情的深渊里，再后来就有了刘妤瑾，刘宔的事业也开始有所好好转，与之而来的便是在家的时间也变少了，刘宔没想到的是，陈梅在生完孩子没几年就出轨了，丢下小瑾就跟人跑了，后来才知道李墨谦的父亲把陈梅捅死后，警察找到他，他才知道陈梅出轨的对象是个人贩子，陈梅跟着这个人到处买卖，后来便拐走了李墨让，但是也不知道陈梅怎么就突然发疯了，不肯把李墨让转卖走，把十岁的李墨让囚禁起来每天满足自己的欲望，在他身上发泄情绪，李墨让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遍体鳞伤，后来，刘宔也只是去殡仪馆确认了一下陈梅尸体便走了，走的时候他看到了年少的李墨谦，那时候他还小，但刘宔一直能没忘记李墨谦那张稚嫩的脸上，满眼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