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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春喜和春梅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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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喜将自己来蛇口后的经历,悉数讲给了春梅。春梅听着听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两个命运多舛的人,被父母抛弃,又都大难不死,如今在千里之外的深圳相遇,这或许便是上天的恩赐。

    春喜见春梅仍在落泪,便递过一张湿巾,轻声安慰道:“一切灾难都已过去,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只要我们努力奋斗,土豆和牛肉都会有的。”春梅破涕为笑。

    春喜督促春梅早点休息,便随手关掉病房的灯,自己也躺在了睡椅上。

    病房外的走廊渐渐安静下来,秋夜的月光,柔和地洒在窗前,将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春喜望着那斑驳的月影,思绪渐渐飘远。他想起小时候在娘娘庙玩耍,邻家小哥抢走了小姑娘的纸风车,小姑娘哭着紧追不舍,不小心摔倒在地。春喜飞奔过去,从小哥手中夺回风车,递给小姑娘:“别哭了。”这个小姑娘,便是春梅。

    后来,春梅和春喜上学了,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他们时常一起放学回家。中学时,春喜情窦初开,暗恋上了春梅。

    毕业后,春梅为了生计,经常出入歌舞厅卖唱,还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春喜听后,半信半疑,他想去找春梅,但忙于摆摊做生意,囊中羞涩,始终未能付诸行动。

    至于春梅何时来到的深圳,这些年又经历些什么,春喜一概不知。最近从张阿姨那里才略知一二。

    夜深了,床前的月光渐渐消失,病房里也暗下来。只有房门的天窗上,从走廊上的吸顶灯射进来的微弱红光,不知不觉中春喜的鼾声轻轻响起。

    春梅听春喜睡着了,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她想起春喜刚才为自己擦身、洗脚,下午还为自己倒屎端尿,既感到幸福,又觉得愧疚。

    她知道春喜喜欢她,毕业后她也曾想过找春喜,但她总觉得自己父亲的名声不好,担心春喜的家人会反对他们在一起。这种自卑感让她不敢靠近春喜,尤其是在歌舞厅遇到危险时,她也曾想过春喜,但最终还是没勇气去找他。她甚至想过,如果她和春喜好上了,春喜的家人一定不会让她去歌舞厅卖唱。

    春梅同情春喜在深圳的遭遇,她感慨人生为何如此艰难。相比之下,自己还算幸运,虽然差点失去生命,但义母毕竟给她留下了大笔遗产。白天春喜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她不想失去春喜,但又担心春喜的家人不同意。

    春梅想来想去,最担心的还是陈曼阿姨。自己的父亲曾两次去踢陈寡妇的门,如今陈寡妇成了春喜的继母,她怎会同意仇人的女儿做儿媳呢?

    她听着春喜没有节奏的鼾声,感觉膀胱发胀,这是小便前的征兆。她想开灯,却又怕吵醒睡熟的春喜,于是她轻轻地掀开被子,慢慢地坐起身来,双腿挪到床沿,用脚在地上摸索着找鞋子。

    尽管春梅的动作很轻,但起床的“嗦嗦”声和搓地的声音还是把春喜惊醒了。“春梅,你怎么起来了?”春喜随手拉开了灯。

    春喜赶紧走过去扶住她。

    “我想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叫我啊,你自己爬起来不开灯,多危险啊!”春喜一边说着,一边将春梅抱到床上:“别出去了,我来帮你。”

    春喜给春梅盖上被子,让她趴下身子,把夜壶递了过去。春喜则走到窗下等着,“哗哗哗”的声音过后,他急忙走过去,说道:“别动,让我来。”春喜从被子下面伸手过去,慢慢地拿出夜壶,然后走到洗手间的便池边,将尿液倒掉。

    春梅小便后,感觉轻松了许多。

    春喜冲洗过夜壶,回到房间,已经没有了睡意。他小声问春梅:“我刚才是不是打鼾了?”

    “偶尔响一声,声音不大。”

    “影响你休息了,你睡吧,等你睡熟了我再睡。”

    “我现在没有睡意。”

    “哦,那我就陪你聊聊天吧。”

    “嗯,你坐我身边来。”

    春喜走到床沿坐下来。

    “坐着不累吗?你躺我身边会舒服些。”

    “我怕碰到你的后背。”

    “面对面的躺着,怎么会碰到我的后背呢?”

    春喜会心地笑了笑。“那我关灯吗?”

    “你想关就关,不想关就别关。”

    春喜紧靠着床边,面对着春梅躺下来,灯依然亮着。

    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就这样面对面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了。

    春梅问春喜:“你眼里看到了什么?”春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春喜反问道:“那你眼里看到了什么?”

    春梅说:“我看到你的心在怦怦直跳。”

    春喜说:“我看到了你心中的犹豫。”

    “我想问你,为什么不结婚?”春梅皱着眉头问春喜。

    “想听真话吗?”

    “当然想。”

    “在青春懵懂期,我有过自己喜欢的女孩。步入社会后,我在磨难中求生,在创业中看到希望,在希望的道路上拼搏,一晃就到了今天。”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虽然走过的路充满艰辛,但我想一直走下去。”

    “接下来会考虑终身大事吗?”

    “我又遇到了懵懂期喜欢的女孩。”

    “你喜欢那女孩?你的家人会同意吗?”

    “只要是我喜欢的女孩,我爸爸是不会反对的,他非常开明。”

    “你现在有继母了,继母要是干涉呢?”

    “你知道我这个继母是谁吗?”

    “谁啊?”春梅假装不知道。

    “村东头的陈曼,她有个女儿叫桃红。”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巧事,弟弟来信告诉我,继母是我们的亲姨娘,小时候被外公送人了,弟弟王聪早就已经叫陈曼妈妈了。”

    “世上无奇不有,一块种了多年菜,竟然是自己的小姨子。哈哈哈。”

    “你和你陈姨联系过吗?”

    “因为早些年陈姨的狗咬伤了爸爸的腿,我对她一直有成见,但现在已经化解了。前些天,我给爸爸打电话,是陈姨接的。她告诉我,前些天桃红和王聪回家了,一家人都很想我,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是啊,我也很久没回家了,有时候也会想爸爸。”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前天陈姨打电话问我,乡政府分配到爸爸公司一个大学毕业生,条件和人品都很好,问我可不可以处朋友?”

    春梅的脸“刷”地红了,“你同意了?”

    春喜故意停了一下,没有说话。这可把春梅急坏了。

    寂静的夜晚,仿佛能听到春梅的心跳声。

    “你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你别打岔,快告诉我你同没同意?”

    “同意什么啊?你看你急的!”春梅伸手捏住春喜的鼻子,嗔怪道:“你好坏!”

    春喜说:“快松开手,我告诉你,不然我就不说了。”

    “好,我松开。你说吧。”春梅松开了手。

    “我说在深圳遇到春梅了,陈姨竟然比我还了解你,说你是个不错的姑娘。”

    “真的吗?她会不会还记恨我爸爸呀?”

    “你爸爸现在表现不错,已经担任鸭厂的饲料调配员了。”

    “你会介意我爸的名声吗?”

    “那只是个外号而已,还不是因为穷嘛。”

    “我爸不仅日子穷,还嘴硬。”

    “有句话说得好,自尊是安身立命的盔甲。嘴硬说大话,其实是在维护自尊,生怕被人看不起。”

    “没想到你还挺善解人意的。”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嘿嘿,谁和你是一家人?”春梅故作神秘地问道。

    “难道你不想吗?”

    “我在家的那几年,名声不太好,你没听说吗?”

    “听说了,我不嫌弃的。”

    “我也没什么让你嫌弃的地方,你听到的那些,不过是别人的闲言碎语罢了。”

    “我喜欢《爱莲说》中的一句话:‘出淤泥而不染。’这原本就是你的本色。”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小时候是喜欢,长大了就是爱吧!”

    “你会永远对我好吗?无论饥饿还是贫穷。”

    “会的,我已经跟陈姨说过了,春节带你去拜年。陈姨说好啊!回头就告诉你爸爸去。”

    春梅紧紧握住春喜的手,深情地说:“喜子哥这算约定吗?”

    “当然了,今晚咱们约定了,不准反悔啊!”

    “好的,我听你的。”

    “”嗯,睡吧,我看着你睡。”

    春梅甜甜地睡着了,睡梦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夜深了,窗外传来秋虫的鸣叫声,切切暗窗下,唧唧切切唧,仿佛在呢喃着儿女情长。这叫声犹如银筝乱响,又似丝弦顿弹,恰似为情人演奏的交响曲。

    “襟襟盖盖”“啾啾啾啾”,远与近的叠加,宏大而又细切的和鸣,仿佛鼓起的轻衫,又像是水中轻觞的扁舟,更如涓涓而下的细流,在这美好的夜晚,倾诉着爱的心声。

    春喜在这美妙的夜曲中,拥着自己的恋人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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