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他回来了
雷阿姨站在门口目送少年走远，直到人转进巷子里才收回目光，“小云，他要是参加艺考，你的名次得往后排。”
雷昀心里不大痛快，“你太后妈了吧，好歹我也是个青少年冠军。”
“得了吧，资本家的娱乐你还当真了。”雷阿姨将从门口扒拉开，喜滋滋去剪视频。
看着屏幕上帅气到让人求偶欲飙升的小帅哥，嘴里不停嘀咕“赚大了”，才两千块就搞来个招生视频，还是个绝色，简直赚大了。
安相相也美滋滋的，揣着两千块现金直奔菜市场，买了三根排骨。
现在学习方面两个老教师帮不上忙，但每个周末他都会过来，每次不管带什么菜去，陈爸都会笑呵呵接过。
今天也是，看见排骨和香蕉立马笑说“破费了破费了”，随即拧开水龙头去洗菜，还多洗了一小把干辣椒。
饭桌上。
安相相突然说，“我想参加艺考。”
陈爸手一抖，刚夹起来的排骨又掉回盘子里，抬眼去瞅他老婆的脸色。
“怎么突然想去艺考？”班主任先板着脸，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是不是黎天的步调太快让你心里不平衡了？”
说着狠狠剜了陈爸一眼。
陈爸心里直冒苦水，就算他不在家提黎天在国外的表现，周安也会从其他渠道知道。
谁让学校有个显眼包？
得知黎天在海外成了新秀，校长斥巨资买台相机，特意飞一趟m国，回来后把照片全校张贴，看不见的除非没眼睛。
陈爸面上劝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就要走，黎天天生吃这碗饭，但不代表每个人都适合走这种捷径，你得承认，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庸的。”
安相相在开口前就知道他们不会同意，此刻也没再反驳。
而是在下个周末过来的时候，递给陈爸一个u盘，“如果你们看完以后，仍然觉得我不适合走这条捷径……”
安相相顿了顿又说，“我可以先参加艺考，等到明年再高考，其实时间并不冲突。”
陈爸跟班主任无奈地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起去附近的网吧，拜托网管帮忙播放u盘里的视频。
在看之前，两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看完之后，电脑前的三个人都没回过来神。
网管忍不住“我滴乖乖”一声，“你俩来一趟就为了看网传的视频？”
陈爸笑得合不拢嘴，“什么网传的，这就是我们自己家的小孩。”
“看我信不信就完了。”网管站起身，丢下一句，“就你俩的长相，能生出这样的？”
陈爸笑容淡了淡，见老婆没异样，只低头看重新播放的视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半晌。
“老婆，这孩子说不定真的可以。”
“嗯，他很特殊。”
半个小时后。
安相相将削好皮的山药放进水里泡着，这时门口传来动静，走出厨房，便见班主任和陈爸一前一后地进来。
班主任脱掉鞋子，随手取下围裙套脖子上，“菜都洗好了吗？”
安相相看看放在鞋柜上的u盘，应道，“洗好了，只差山药没切。”
“那过来帮我打下手。”
“……哦。”
安相相看着一声没吭直接钻进房间的陈爸，在原地顿了两秒。
跟着进入厨房，班主任已经起火烧油，一句话也不是说，看不出来同没同意。
安相相正抠着腮帮子，便听陈爸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喂？哎哎主任，是我啊陈桂林，今晚有没有空？出来约两杯？”
“嗐！哪有什么喜事，不过的确有事找主任牵个线，我家这边……”
“次啦——”
随着辣椒爆香，后面便听不见了。
直到饭桌上，陈爸才神色担心地问，“现在都十月份了，十二月底就得去市里参加联考，集训是不是来不及了？”
“不会。”
安相相心情很愉悦，甚至过了头，脚趾头忍不住在鞋子里群魔乱舞。
“我家对面有个琴行，里面的阿姨人很好，允许我去橱窗弹琴当模特。”
陈爸哦了一声，似乎放心了
本以为要下个周末才能再见，哪料隔天中午在食堂又碰上陈爸。
准确来说，是陈爸特地在门口蹲人。
“这里有几个学校的联考场地，我找电脑室的老师查的，消息保证准确！”
安相相看着a4纸上的时间和地址，突然发现陈爸已经开始变老了。
他最有闯劲的时候没赶上时代便利，现在才四十五岁，却不会用电脑。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谢谢”太生分，说“知道了”又显得很冷漠。
而对并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只将纸给自己，转头笑呵呵跟同事去食堂吃饭。
像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怕总麻烦别人，两个人偷偷买了台电脑，时刻关注学校的通知。
时不时两个人一起散步，然后路过琴行的橱窗，站在雪地里看他弹琴。
快要联考时两人比他还紧张，会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准备行李，怕他一个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陈爸特地请了个长假。
“怎么样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刚校考结束，安相相随着大部队刚走出考场，便被眼尖的陈爸给找到了。
安相相淡淡笑了笑，“包的。”
陈爸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一把爷俩好地勾住肩膀，“走走走！忙活三天连这边的特色火锅都没敢带你吃！走！给你点全辣！”
安相相就着陈爸的身高微微弯腰，“点鸳鸯吧。”说着四下看看，“老师呢？”
“水喝多了，上厕所去了！”
“那我们去等她。”
“现在就是在去厕所的路上。”
安相相：……
安相相勾着腰，趔趔趄趄跟着陈爸接上班主任，三个人一起去涮火锅。
因为临近过年，又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干脆都没回去，大过年去国门看升旗，还找人拍了一张合影留念。
再度开学，便是备战高考。
明明年前班主任还算和蔼，开学后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陈爸成天大气都不敢出。
比起校考成绩得知他学费全免的那种激动，高考成绩出来后，家里简直一潭死水。
陈爸呃了一声缓和气氛，“也不错了，540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班主任手撑着额头一脸的想不通。
这时陈爸连连挤眼，安相相扭头就滚，沿途还从小吃摊买了两根淀粉肠。
吃到一半，突然顿住脚步。
只见对面的垃圾桶旁站着个男人，身形挺拔高大，哪怕隔着一条马路，仍然能感觉的到那种身高所带来的压迫。
对方应该只是下楼扔垃圾，将个黑袋子扔进垃圾桶，便收回目光转身。
安相相匆匆将塑料袋揉成团扔掉。
爬上六楼时，对面的大门正敞开着，不由停下脚步，先抓着脑袋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后，才稍稍往里面探头。
然后，四目相对。
安相相秒速撤回一个脑袋。
“进来吧，特地给你留的门。”
安相相愣了愣。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黎天语气很平淡。
哪怕时隔这么久，那晚黎天几乎癫狂的模样仍然历历在目，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以至于后来三年都不愿露面，现在……
好像不生气了？
安相相缓缓转过头，却见黎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健壮的手臂扶着门头，微微弯着腰，以俯视的姿态注视自己。
眼神不熟络，也不冷淡。
只像在看一个许久不见的普通朋友。
“要不要进来坐会？”黎天说着直起腰从门口退开，“不过太久没打扫，家里有点脏，你要是不介意我现给你擦个凳子。”
安相相听出那语气中的客气，不由轻轻抿了下唇，“都可以。”
黎天转身去卫生间，拧了块抹布出来。
安相相在他擦凳子的间隙，稍稍打量四周，见花架旁放着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大开着，里面全是奖牌和奖杯。
想到系统之前说的，开口问道，“你打进总决赛了吗？”
黎天顿了顿，“进了。”
“那赢了没有？”
“输了，中间出了一些状况，有个核心队友反目，所以输了。”
黎天的语气没任何起伏，三年独自打拼的经历似乎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从一个非黑即白的少年，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稳重的男人。
听见“输了”，安相相思维微微发散。
这时黎天将凳子踢过来，眼神幽暗，“有话直说，盯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安相相回过神，舔了下嘴唇问出现在比较关心的，“只是想你在国外有没有看心理医生。”
“没有。”黎天不再看他，转头去擦黎母的遗照，毫不避讳道，“这次回国主要就为了这个，教练让我过来将重要物品收一收，然后回c市进行治疗。”
说完，他顿了顿。
“对了，以后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嗯，没有必要回来了。”
黎天将遗照单独放进个行李箱里，“我在c市有房子，等心理治疗结束后，还得去国外参加明年的nba，那边的球队还在等我回去。”
这个系统说过。
说黎天离成功只差一个“总冠军”。
可……
安相相低头看另一个敞开的行李箱，里面的奖杯都是黎天高中期间获得的，现在本来用来摆它们的架子，已经空了。
也不算空了。
上面还摆着个录取通知书。
它跟那些奖杯奖牌一样，都围着黎母的遗照摆，此时只剩下它一个。
但很显然，黎天也会将它带走。
安相相张了张嘴，“可房子太长时间没人住，里面的家具会腐坏的。”
“都是老家具了，坏就坏吧。”
安相相慢慢闭上嘴。
见黎天将行李箱扣好，起身一手拖着一个往门口走，他并不是打算先放门边，而是直接拎出门，看样子不打算过夜。
看着黎天站在门口回头看自己，像无声地催促，心里也在说，黎天在往更高的方向走，自己应该退远一点，等他想明白。
可自己，好像等得够久了，而他以前，从来没让自己等这么久过。
“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话刚说完，刚才还很正常的人，脸色一下黑成锅底，不等对方骂出口，直接伸手揪住球衣的领子，踮起脚快速靠近。
趁人在失神，歪头狠狠亲上去。
良久，安相相缓缓退开。
见黎天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低垂着眼，无比缄默地跟自己对视。
几秒后，听到对方开口。
“好玩吗？”
安相相放开手，“不好玩。”
说完，转身掏出钥匙。
看着人落寞地开门关门，黎天低下头，同样悲哀的感受到那里湿了一大泡，甚至让他大脑空白的快乐还徘徊不去。
黎天咬紧牙退回房间，关上门后才冲去厕所，一边吐，一边回味刚才的吻。
一边是钙片里的几个男人，一边又是独属于周安的、久别重逢的香味。
一边是一个男人同时亲七八个男人。
一边又是周安充满甜味的吻。
黎天吐到手脚发软，天昏地暗，恍惚中都快以为自己要分裂成两个人了。
半个小时后。
空气中全是难闻的气味。
黎天瘫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任由嘴里分泌的苦水在地上形成一滩，看看还屹立不倒的地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