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泡澡
何父早在十年前患过胃癌,当时何必的堂姐夫在政府上班,跟何必商量后从省肿瘤医院请了留美回国的博士,这个博士老家就是当地的,姐夫跟他父亲很多年的交情了,在老家摆了一桌,用的高档酒,博士在老家医院给何父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博士说好好保养多活十几年不是问题。
何父化疗后,头发已经掉光,每天带着鸭舌帽,老老实实的保养了两年,期间不打牌,烟都戒了,感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又忍不住天天去打麻将,一天一包玉溪,何母也劝不住,让何必也劝劝,何必觉得人生在世,总压抑自己不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跟等死没啥两样,并不阻止更不劝说,去迪拜工作后,还时不时偷偷给何父卡上转些钱,免得钱输光了开口跟老太太拿,免不了又遭数落,有次何必给何父转了钱,又打了电话让父亲去银行取钱,结果父亲在去银行的路上,被摩托车撞了,去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回家,何必觉得好心办坏事,也不敢跟母亲说实情。何父的退休金六千多,每月给何母两千,其余只管自己打牌洗澡还有给两个孙子买买东西,今日得到父亲癌症复发的消息,何必并不感到意外。
何母听到消息急匆匆的坐了飞机就往家赶,因为戴钰已经快九个月的身孕,不适合坐飞机,所以何必只能带着戴钰坐火车。
到了市里医院,何母大哥在医院,见何必到了,拉着何必去见主任医生。何必了解了病情后,问主任有没治愈的希望了,主任说好好化疗的话,用最好的进口药,治愈率仍有50,何必心有存疑,但为人子女,哪有不尽全力救父母的道理。只是这个主人还是自己的舅舅介绍的,心想熟人总不会坑自己,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何必去住院部刷了卡,交了钱,没让收入不高的大哥掏钱。回到病房,喊了父亲出门,推开步梯门,掏出一包玉溪,抽出两根递给父亲和大哥,大哥一起接过去了,替父亲点上了,又放进了父亲嘴里,何必自己也点了一根,让父亲安心养病,何父原本就是医生,哪有不明白自己身体状况的道理。
何必和大哥每日轮流陪床,何母和戴钰住在市区何必姨娘的家里,白天何母带着做好的饭菜和戴钰一起来医院看望,姨娘和姨父每天也一起来看望,他们到了后就让何必或大哥回去休息休息。
化过一次疗后又在医院住了两天,何必见父亲比之前气色更差,何父也坚决要出院回家,何必看懂了父亲的意思,办了出院手续,用了两万多,大部分不能走医保。
一家人坐了大哥的车回到老家,进了家门,大哥去收拾了父亲的换洗衣裤,又拿了个小塑料篮子,装了洗发水、沐浴露、肥皂和父亲常用的刮胡刀。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何父去家附近的澡堂,何父每日打完麻将,回到家停好电动车,拿上大哥今日拿的这些就往这家澡堂去泡澡,不泡澡吃不下饭。老家好多人都这样,有句话说: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意思就是早上吃早茶,晚上泡澡。当地人早上喜欢去饭店吃鱼汤面,再弄份烫干丝,条件好的弄个蟹黄包,晚上澡堂里一定要水汽充足,不然泡在池子里不舒服。
何父坚持自己脱掉衣服,何必见父亲身上哪里还有什么肉,就像肋骨外包着一层薄薄的皮,两条腿干瘪的不行,不由得一阵心酸。
父子三人坐在池子里,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兄弟二人一个给父亲打沐浴露,一个用洗发水轻轻洗着父亲的头发,又让父亲低了头,拿了个水舀给头发冲洗了几遍然后用毛巾擦干,大哥又拿了肥皂给胡子打了泡沫,捏了剃须刀给父亲刮了胡须。
何必记得小时候,何父也经常带兄弟二人去澡堂泡澡,那时候镇上只有一家大浴池,八个大屋,分布在两个走道两边,一边四个大屋,每个屋里两排木质躺椅,上面铺了一张床单,屋子里光线很昏暗,没有电灯,七八个大的煤油灯挂在高处的铁钩上。爬堂的师傅不停的给这个擦热毛巾,又跑去给那个泡茶添水,还有几个捶背的师傅,正在有节奏的拍打客人的身体,响声此起彼伏。平时人不太多,要是年二十九去,人多的根本没座位,几个人共用一个躺椅放换洗衣服,池子更是下不去脚,只能拿着毛巾在池子里打湿后再洗,年30早上浴室就打烊一直休息到年初四才重新开业,男人洗干净了回家过年,女人一般在家里用浴桶洗澡,提前烧好几暖瓶的水,浴桶外边再用薄薄的白塑料布搭个高高的罩子,防止散热太快。
那时候兄弟二人泡澡最大的乐趣就是给父亲撕脚皮,父亲给他们二人搓澡。
时间一晃,何必如今已四十岁,很多跟父亲有关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三人出了澡池,大哥取了三块热毛巾,扔给何必一块,自己用一块毛巾给父亲搓揉头发,搓完用另一块又擦了脸,何必给父亲擦干身体。
到了包房,三人躺下,大哥叫了一个技师,给父亲休指甲和去死皮,又给父亲递了杯包房准备好的热茶。父亲半躺在沙发上笑眯眯的说:“还是老大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