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二天
李然看到照片都已经被删除了,她才把手机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积累了一整晚的睡意便逐渐侵蚀她的清醒,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樊何一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暗暗的,他以为李然还没有醒,他一边想待会儿她醒来了自己该说什么,一边小心翼翼地翻身。却没有看到李然,他从床上坐起来,巡视一圈,没看到她,也没看到她的衣服。
樊何一刚拿起手机,就看到经纪人的电话,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从行李箱里找到衣服换上。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接通了,经纪人就问他“你在哪儿?”
“嗯?”
“你在家吗?你今天先不要出门。”
“我不在家。”
“那就行。”经纪人准备挂电话,又问道“你不在家?你又去哪儿了?别惹事啊!”
“嗯。”他说完,经纪人就挂了,经纪人没说,他也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大家睡醒之前,那条视频的热度就慢慢降下去了,至少从热搜上消失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他找到李然的微信,给她发消息问她“你去花店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没看到李然回复,他直接给李然打了语音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没人接。
“叮咚,欢迎光临!”玻璃门自动滑开,那束跨进屋内的阳光被樊何一的影子盖住。
何亦瑶看到戴着口罩和卫衣帽子的樊何一,迟疑了一会儿才喊出“欢迎光临。”听到进门的客人说了一句“我自己看看。”何亦瑶便站在收银台前,没有走过去。
樊何一在店里绕了一会儿,没看到李然,便离开了。他沿着自己昨晚的方向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儿,酒店离花店也不远,他又慢慢地走回酒店。
樊何一进电梯之后才撤掉卫衣帽子,看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想不通李然去哪儿了。
电梯门开了,他沿着同样的路线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房间,把房卡放到柜子上,想到就是在这个位置,李然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他,但是,现在怎么开始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来过呢!
樊何一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又快步走到浴室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心想自己长得还是挺帅的,她怎么还玩起消失了呢!她还不想负责了?
看着看着,他又给李然发消息“你去哪儿了?”没人回。
“昨晚……”他还没输完,又觉得似乎有些冒犯,又删掉,重新输入“你还喜欢一夜情?”又觉得更加冒犯,再次删掉,重新输入“我不是一时兴起的。”点击发送。
他盯着屏幕,没人回,他点击屏幕,还是没人回。好嘛!我这种愿意负责的男人多吗?遇到我这样的人,她怎么还跑了呢?樊何一再次点击屏幕,依旧没有回复。
他赌气地把手机扔到茶几上,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李然被聚集在楼下的人吵醒,他们声音很大,也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即使拉上窗帘,房间里还是被阳光点亮了。她拿起手机,看到樊何一的消息,一边打哈欠一边回复“我回家了,忘记跟你说了。”
李然回复完消息,把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擦掉,就举着手机盯着屏幕。
樊何一听到手机响了,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手机,看到是李然的消息,又冷静下来,给李然打电话。
“喂。”
“喂。”
两人呼应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陷入了沉默。李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找了个借口说“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太冷了,就穿了你的羽绒服。”仔细想想这个理由漏洞百出,但一时间也没想到更好的借口。
“嗯,你不说我都还没注意。”樊何一又问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李然犹豫片刻儿,说“老板娘临时通知,让我和她去一趟云南,待会儿就走。”
“去云南干什么?”
李然迟疑地说道“看花,她——她找了一个云南的花源。”
“我看你们的花店不是很大,还需要去云南进花吗?”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的活动是在明天吗?”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那个,不好意思啊,你今天什么安排?”李然盯着屏幕,小心翼翼地回答,好像樊何一能看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能看出自己在撒谎一样。
“在酒店里呆着吧,再对一对活动流程。”
“那我不跟你说了,我正在收拾行李呢。”
“好,你收拾吧。”
“拜拜。”李然手机里道别,正准备挂掉电话。
樊何一说“拜拜?不可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打电话吗?”
“……”李然沉默,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去收拾行李吧,电话嘛,放着就行了呗。”樊何一没有意识到李然正在撒谎。
李然没有说话,走到卫生间洗漱,洗漱完回来,樊何一问她“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李然想了想,说“正好,我跟你说一件事,我准备离开广州了。”
“我知道,你刚刚不是说了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在广州了。”
“啊?那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还不确定,但肯定不会在广州了。”
“这样的话,要不要来去上海?”
“那是不可能的,估计会是一个小镇。”
“你老家吗?”
“不是。”
“那你去干什么?”
“闭关修炼。”
“什么?”
“闭关修炼。”李然逗他。
“什么意思?”
“准备考试。”
“考什么?”
“公务员。”
“那祝你上岸。”
“嗯。”
樊何一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继续问她“你家在哪儿?好像没听你说过哎?”
“我家?不知道,四海为家。”李然笑嘻嘻地说道。
“流浪的艺术家,文艺少女?”樊何一配合地应和,他以为李然又在开玩笑,她总是这样的。他不知道,李然真的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有人说我心安处即为家,有人说家人在的地方即为家,可是啊,没有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什么地方,因此,她是没有家的。
“艺术家,文艺少女,和我不太匹配,我没有那种清冷的气质和豁达的态度,我想要的东西还很多。”李然坐回瑜伽垫上,双手拿着手机,手机屏幕凑到自己脸前,对着屏幕说道。
“你想要什么?”樊何一脑海里浮现出李然的脸,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送他回家时,她经过的那条巷子,巷子两侧是破旧的房子,还想到她经常出其不意的行为,他又继续问到“房子还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自由?回到昨晚的话题,或许这两件东西我可以帮你获得。”
李然还是对着屏幕说“你怎么帮我?”
“用钱。”樊何一认真地说着。
李然笑了,问他“我长得这么普通吗?完全没有美女陷阱的样子?”
“什么意思?”
“我长得这么像好人?我们才认识几个月啊?还是你有钱闲的。”李然冷笑一声。
“有一点钱,但不多。”
“那就是我长得像好人。”
“你不是吗?”
“我?不一定!”李然心想他可能是在娱乐圈待太久了,行程很满,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也不稳定,遇到她这样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他反而会觉得有安全感。
“但我觉得你挺像的。”
“……”
“这两件东西都不是你想要的?”
“是我曾经想要的,现在觉得无所谓。”
“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现在,不知道。”她现在想要的东西太大,没有人能给她,包括她自己,即使她侥幸获得这些东西,她也没有能力维系。
“那你不是说你想要的东西太多吗?”
李然自嘲道“可能就是因为什么都想要,才不知道想要什么。”
“挑一个现在最想要的也有可能拿得到的,其它往后排。”樊何一建议。
“……”李然忍住笑意和想要说出的话,突然结束话题说“我要挂电话了,老板娘到楼下了。”
“嗯,这么快?”
“是的呀,拜拜,拜拜。”
“拜拜,你回来的时候,我可能回上海了。”
“你肯定回了,挂了,拜拜。”
“嗯,注意安全。”
“嗯。”说完,李然就挂断了电话,重新躺倒在瑜伽垫上。李然都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这么自然,也不知道她口中的老板娘到哪儿了!
她现在想要什么?想要决定别人命运的权力,然后去引导那些只会听故事的提线木偶,决定他们的价值观走向。她或许还想要像一个小女生一样,等待着樊何一张开双臂,然后冲到他的怀里,在他拍拍她的时候,说一句“这样真好。”但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想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李然也没再多想,爬起来,走到狭窄的厨房,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不停地往自己肚子里倒,一杯水下肚,肚子却空了,“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她走到门口,打开冰箱,只有几棵莴笋叶。她轻轻地叹气,想着只能煮碗米粉了。
挂了电话,樊何一也觉得有点饿了,打开冰箱,里面只有水,“啪——”的一声,他又合上冰箱,走回沙发前,点外卖。
夜色已深,樊何一对完活动流程,窝在房间的椅子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0点了,原来无聊的时间里,走来走去的几个回合里,时间也就过去了。
他看到纱窗帘上又被重新印上了五彩斑斓的光晕,他便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帘上的五彩斑斓变成了窗外清晰的霓虹灯光。玻璃窗清楚地展现了窗外的夜晚,今晚,玻璃窗上没了内热外冷产生的雾气为它镀上的磨砂。
同一个位置,李然站在这儿的时候,他不在,他站在这儿的时候,李然不在,他们站在同一个地方,看向同一个方向,看到窗外的城市相似,却不完全一样。
他回到椅子上,给李然发消息问她“到了吗?”
李然正窝在窗户旁的沙发里,把备忘录当成日记本,写下开心和不如意,她偶尔会记录,很开心的时候和难过的时候。
看到樊何一的消息,她的瞳孔似乎放大了一些,折射的光线变多了,房间里好像比刚才亮了一些,但当她准备回消息的时候,她又感觉房间里回到了原本的样子。他们明明不过相距不过几公里,她却要跟他说“到了。”到了外地。
“累吗?”
“不累啊,这和你比才哪到哪儿,你不是经常跑来跑去吗?”李然想转移话题,因为她不想跟他撒谎。
“我是习惯了,所以觉得很平常。”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很明显啊,在和你聊天啊。”樊何一嘴角上扬。
“没出去玩吗?”
“没有啊,在酒店待了一天。”
“……”其实,李然也在家里待了一天,拿起手机的时候会想到樊何一,想问问他在干什么,但想到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在外地,只能默默的放下手机。
“但是还好,对一对明天的活动流程,选一选剧本,时间就过去了。”
“那就好。”李然也看完了剩下的半本小说,但她没推理出来为什么那个人是凶手,重新看一遍或许她能确定为什么他是凶手,她接着问道“你都是自己选剧本吗?”
“经纪人先帮我选,然后我自己再确定,有的剧本也会直接递给我。”
“嗯——让我想想。”她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喔,你的这十几年好像过得很精彩。”
“嗯?”
“你看啊,舞蹈、唱歌和演戏,你好像都尝试过了,而且都做得不错,然后你自己的兴趣爱好也没有落下,这难道不是很精彩吗!”
“是挺充实的,但有时候也很累。”
“还好你的累得到了回报。”这么想想,原来身体上的累是会获得报酬的,而心理上的累是白费时间的,归根结底只能消耗自己罢了,她苹果肌微微上扬,微微冷笑,从心里自嘲。这一刻,她似乎不确定,困住自己的到底是她自己还是那些人,她突然想哭,但只在胸腔里,而不在眼眶里。
“是这样的,虽然一路走来不容易,但庆幸的是得到了我想要,那些不容易就当是为了厚积薄发而打下的基础吧。”
“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会吗?会吧,我也不确定,有谁能一直走上坡路呢。”
“会的,一定会的。”
“这么确定?”
“嗯,因为我是预言家啊,别看我自己过得七零八碎,但我身边的人很多都会变好,但于此同时,我也特别累。”李然若无其事地说道。
“为什么会累,心理落差吗?”樊何一正襟危坐。
“哈哈哈,你就当是我见不得别人好吧。”李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连自己都似懂非懂,以前还会总怀疑自己,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去相信呢。
他们只是选择了让他们获得利益或可能让他们获得利益的事情罢了,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呢?没有!只不过,有些瞬间,她神经打结的时候,她却有些怅然,她和她对别人的善意也太廉价了,这么容易就被别人拿出去交换了,如果是一个足够有吸引力的条件,她或许还好受一些,毕竟看起来没有那么廉价。
“是吗?可我看你挺喜欢夸奖别人的。”
“你只能听到我说什么,又不能看到我想什么,不是吗?”
“是这么说吧,但我还是觉得你不像这样的人。”
李然灿烂地笑出声,说“那多麻烦,我还得感谢你的信任。”
“不用谢!”
“我还没说谢谢呢。”
“那不用谢就是不用说谢!”
“好好好!”
他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地扯来扯去,没一会儿,李然意识到他明天还有活动,应该需要比较好的状态,还是不要熬夜了,就说自己困了,结束了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