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说
樊何一看着李然，说“你……”欲言又止。
“我？”
“你好像对我的事情不好奇？”樊何一盯着她。
“我挺好奇的啊。”李然迷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主动说的话，你好像从来都不会问。”
李然扯嘴一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然没想到他这么不见外。
“嗯。”
“……”李然沉默了。
“……”樊何一等着她的问题。
突然之间，李然闷声一笑，说“突然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樊何一没有说话，嘴角微微上扬，盯着李然，似笑非笑，像是在说“你干什么？我等着呢！”
“真的，突然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要不碰一下，嗯，为你的空降开心。”李然抿着嘴，憋着笑，举起酒杯。
樊何一没有说话，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李然的酒杯。
酒吧里正好播放着杨千嬅的《野孩子》。樊何一微微地歪着头，也不说话。李然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盯着樊何一看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嘴唇说“你——真的长着一张海王的脸。”
樊何一轻声一笑，说“就是长得帅的意思？”
李然摇摇头，握着酒杯的拇指轻轻的敲着说“不是，帅有很多种，清纯、有棱角、线条好，你的脸呢，就是那种看上去就很会撩拨女孩子的样子。”
樊何一听到这样的评价，忍不住笑意，粲然一笑，欲言又止，想不到反驳她的话，他只好反问她“是吗？”
“嗯。”李然郑重地点头，
“但事实上，我不是很会。”
“不是很会，那就是会咯？”李然调侃道。
“哪个男生在追女生的时候不会撩拨啊，都会的。”樊何一无奈地笑着说。
他们就这么你来我往，闲聊。他们的声音在音乐和热闹的欢笑声中并不突兀，他们的长相在昏暗的灯光里也不明显，他们只是坐在酒吧里这么多人中的之二罢了。
李然的脑子随着时间慢慢沉溺，低头再抬头的一瞬间是短暂的恍惚，似乎世界从黑暗变得明亮一般，酒精慢慢作用于她的神经。
她单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樊何一，心想在他身上，帅是一种感觉，是他身上的松弛感，而不仅仅取决于他的长相。
樊何一身体前倾，凑到桌前，也单手撑着下巴，问李然“看什么？”
李然腼腆一笑，说“看你！”说完之后，这两个词又像柠檬水一般，把她体内部分酒精融化，她意识到这有点暧昧，于是，她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身体往后倾，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她玩笑话一样地说“明星帅哥坐在我面前不得多看两眼吗？”
樊何一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嘴角上扬，憋着笑意，这样的他很有魅力，脸上是开心，眼里是暖阳，他的眼睛天生就是深情的，像一个温柔且沉默寡言的小孩。
李然低下头，回避樊何一的眼神，把双手缩回桌下，用力抠自己左手大拇指，那一刻，突然地，有什么东西从她眼神里流失了，她就那样沉沦、自卑，樊何一听不到的那句“我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我的生活是黑暗的，指不定哪一天自己就会忍不住地像疯子一样发狂，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踩到泥潭里，狼狈得像一只满身是血、脏兮兮的斗兽。可他是站在聚光灯下的，即使我并不是真正的疯子，我那不定期的狼狈可能会让他陷入不利，即使我们只是朋友。”在李然的脑子里和酒杯的光圈里晃动着，一圈一圈地晃动着，李然突然自嘲地轻声苦笑。
樊何一看到李然低着头，问她“你笑什么？”
李然抬起头，盯着酒杯里的光圈回答“笑你，突然想到你的一些视频。”
“我本人都在这儿，你在想视频？”樊何一满脸不解，他还是那样嘴角上扬的笑着，他的眼睛里有软软的棉花糖。
“你刚才这么一笑，让我想到了视频里的你。”她想到樊何一的视频，她希望他可以一直有里面的笑容、柔软、坚持和少年气。
樊何一想不明白为什么很多问题到了她这儿，回答了又感觉没有回答一样，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问她“不一样吗？有滤镜的视频更帅？”
“不，不，不，现实的你比较帅，我面前的你看起来更加有担当。”
樊何一歪头一笑，反问道“那就是现实里的我看着更显老？”
“不，不是，怎么说呢？更真实？”李然无奈的笑着，“好吧，确实是想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但真的，会有一点差别，没有开玩笑”
“可能你看到的是以前的视频，那个时候还年轻。”樊何一笑着说。
“不是，我的手机也是5g的好吗？最近的视频很多的。不过，和以前相比，你确实变了不少。”
“肯定啊，比较小的时候，和我一起都是年纪差不多的艺人，现在一个综艺、一个剧组就有不同年龄阶段的人，肯定会成长的。”樊何一还是单手撑着下巴，继续开玩笑“成长后的我是不是更有魅力？”
“嗯？”李然憋着笑，缓缓点一下头。
“你呢？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樊何一似乎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突然之间，身体坐直。
“多小的时候？”
“大学。”樊何一才想到他们之前每次聊天的时间都很短，时间常常错在，偶尔几次畅聊，聊的都是樊何一的事情。
“大学？我应该跟你说过我大学是在上海上的吧？”
“没有。”
“没有吗？”
“没有。”
“嗯，好吧，我大一、大二的时候还会经常参加活动，后面就是上课、吃饭、玩游戏和追剧。”李然回想着，那四年怎么点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了，但为什么当时的自己觉得那么漫长。
“没有谈恋爱？”
“没有，我和你说过的，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的同学又觉得我谈过很多个。”李然摊手，表示无奈。
“应该有人追你吧，为什么不谈呢？”樊何一一只手转动着桌上的酒杯。
“没有人追，我有跟你说过吗？我大学时候很胖，虽然那时候很多人都在说胖胖的女生很可爱，其实，很多男生很少会主动追比较胖的女生，对吧？”
“嗯，有点懂男生，不讨厌胖和喜欢胖确实不一样。”樊何一坦诚。
“嗯哼。”李然表示肯定。
“那会很枯燥吗？”樊何一十分好奇。
“我的情绪经常被耗尽，然后一言不语地静静地待着，修复自己。”李然突然轻松的笑出声来，若无其事地阐述着。
“抑郁症吗？”
“不，当然，我当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可是我明明很正常，所以我就在这两者之间循环修复。”李然好冷静，冷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到了现在，她仍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那一定很累吧？”
“不知道，就这么过来了。”是啊，就那样，撑着撑着就到现在了，如果不是那些东西延续到了现在，她可能会忘记在那些场景里的挣扎吧。
“我以前没有名气的时候，也时常被遗忘。”樊何一另一只把玩着自己的酒杯。
“这是常态。”
“嗯。”
“如果我只是被遗忘就好了。”李然也低着头，把玩自己的酒杯，让光圈在杯子里晃动，带动桌上的光影晃动。
“什么意思？”樊何一不懂，她避之不谈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他抬头看她，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吧？”他试探的，小心翼翼的，他有点害怕这个问题会让她误会，误会他和她口中的那些中间人是一样的，她说过只要她觉得是那他就是了。
“樊何一，我突然发现我有点相信你？”没有原因的，只凭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演员，太会表演真诚，那就是他是不一样的。李然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信任他的时候，她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害怕地清醒了。
“那现在能说吗？”樊何一听到这句话，嘴角上扬，有些得意，他推着桌面上的酒杯靠近李然的酒杯，轻轻的碰撞一下。
“我说不清楚。还记得我上次推荐你看的那本小说吗？看到哪儿了？”李然确实不知道怎么说清楚，它持续了太长的时间，长达六年，它又太短了，短到只是在重复一些声音。
“看完了，刚想问你男女主的结局是什么，怎么，那是你大学的故事？你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吗？”樊何一盯着李然，像一个正在学习的孩子。
“你看完之后觉得怎么样？”
“男主和女主的爱情很好，温暖，但是为什么最后没有结局？”
“因为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男主。”李然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帮助她的学生做阅读理解。
“但她还有姐姐和侄女，也有其它舍友，不就是这样的吗？好的和不好的，都在身边。”
“没有侄女，也没有姐姐，舍友没有一个是中立的，是我想给她一个后盾。”李然温柔地笑着，看着樊何一，说着。
“那天晚上，给她咖啡的那个人呢？”
“嗯？没有那个人，也没有那杯咖啡。她当时以为自己疯了，她给她的朋友打电话，一个人接了，听到她的哭腔但没说几句就挂了，因为她和她男朋友在陪另一个女生过生日，另一个没接，她在黑暗里哭，眼泪鼻涕都没有纸擦，擦在衣服上，哈哈哈有点狼狈，那天可是元旦，特别冷，人情绪激动的时候会颤抖，她就蹲在那儿，冷得瑟瑟发抖。可是，她想找人说话啊，于是她不报希望地给一个当天也在过生日的朋友打了电话，经常一起玩游戏的男生，不在同一个城市，他接了，在电话里安慰她，让她赶紧回宿舍，她想那个时候，他在她这儿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他是谁？”
“上大学之前的朋友，你也不认识，但是后来很奇怪的，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她主动找过他两次，他说没时间，而之后的她在相似的事情里重复，无暇顾及别的，就没有联系过他了。”
“女主喜欢送咖啡的人吗？”
“没有，她感谢他，他有喜欢的女生，他们的同学，高三的时候，他和她表白了的。”李然双眼涣散，重新坐直，撑着下巴。
“男主在女主那儿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她只是在特定的时机喜欢了他，但他们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男主喜欢女主，是她骗自己世界很美好的理由，这样她就可以觉得人性没有那么坏，差一点就把一个从未做过很坏的事情的人逼疯，很荒谬对吧？确实，有点荒谬。她早晚要知道世界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那女主真的喜欢男主吗？”
“喜欢。”
“女主为什么不追男主，是因为胖所以会自卑吗？”
“这是原因之一吧，她自己的时候，她不觉得自己很胖，但是，当她喜欢别人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胖了。不追他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每天都在忙着修复自己，而他也是造成她每天都在修复自己的原因之一，并且，她的男主一直都有女朋友。”
“男主喜欢女主吗？”
“不知道，应该不喜欢，他会释放出很了解女主的信息，但他从来不理女主，女主以为是因为自己骂了他，想和他道歉，让自己的朋友加了他男主，说了好话，女主再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是不理她，女主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女主每一次想要当面找他道歉的时候，她总能想到男主做着她讨厌的事情，也不理她，男主明明只是那些让她快要发疯的其中的一个人而已，为什么是她去道歉呢！可能是年轻吧，女主还是喜欢他。”
“现在呢？”
“现在？”李然苦笑了一声，接着说“太久了，女主在那些声音里太久了，她累了，她对男主的信任在毕业之前的某一天消失了。她忍着眼泪，大步往前走，忍到胸口疼，再到心脏疼的时候，就消失了，当时，女主是真的心脏疼，生理上的，因为她忍着不哭的那口气压到了心脏，这一段没有写到小说里，因为女主想给男主一个很好的形象。”说着，李然左眼角流出了眼泪，她笑着深呼吸，松一松自己逐渐紧迫的鼻腔。
樊何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擦掉还挂在眼角的眼泪。李然有些慌乱地抬手擦掉眼角的眼泪，自嘲地笑着说“啊！我哭了？对不起，哈哈哈，我还哭了！”擦完之后咽了一口口水，掩盖住即将变得沙哑的哭腔，说“没事，已经没事了。”
樊何一把手缩回去，抿一抿嘴唇。李然看到他水灵灵的眼睛，打趣他说“不愧是演员，共情能力是有点强的啊。”
樊何一有些手足无措，握着眼前的酒杯，也开玩笑地说“嗯哼，天生就吃这碗饭的料。”
“不说了，待会儿把小哭包弄哭了就不好了。”李然开心一笑。
“小哭包？说你自己呢？”
看到酒杯里的酒已经空了，李然提议道“走走？”
“嗯，好。”
樊何一跟在李然后面走出酒吧，一前一后地下楼，一下楼，马路的那边就是珠江，晚上，从江面上吹过来的风里夹杂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