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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杀死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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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0,李然从花店里走出来,天色已晚。马路上,一个男人,清瘦,黑裤子、黑羽绒服,含胸驼背,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吐了一口口水,这是三个月来的常态,她只能自嘲的苦笑,但她想要上去踹他一脚,然后往他脸上啐一口老痰。

    路上行人很多,那是老城商业街里的烟火气。她沿着马路往热闹的商业街走,好饿啊,此时的她想要化身饕餮,暴饮暴食,然后把那些烦人的东西撕碎嚼烂。这是她现在的真实想法,这三个月里,她每天都在毁了这些无知却偏要来掺和一脚的人和随它去吧之间反复横跳。

    她抿一抿嘴唇,舒展紧皱的眉头,做一个死人,混迹在等红绿灯的拥挤的人群里。她挑了一家不用拿号等位的牛肉火锅店,走了进去,随便找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给她上了茶水,指着桌角的二维码说“可以扫码点单。”

    “好,谢谢。”她冲着服务员微微一笑,点点头,淡淡的回答道,她才24岁。

    她看着菜单,没什么想吃的但又什么都想吃,于是,刷刷几下,鸭血、金针菇、肥牛、毛肚、牛百叶、娃娃菜、脆皮鸭爪、现切黄牛肉、酥肉、虾滑。她点好了,然后确认下单。

    锅还未端上来,她走到调料台,拿出一个碟子,往里面加一大勺小米辣,一勺葱花,一小勺蒜末,再往里倒上一点点醋、酱油和香油,一盘简单的调料就制做好了。

    李然回到座位上时,服务员已经把火锅里的汤加好,肉类已经上好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面上,但锅里的汤还未沸腾。她也不想玩手机,只好盯着锅里的汤发呆。她看不到嵌入桌子里的加热源,只能看到受到热力作用的汤沫和油渍在锅里移动着。

    锅里的汤开了,冒起一个一个小喷泉,是时候了,她喝了一口茶,开始动筷,今天,她就要胡吃海喝。

    先涮肥牛,肥牛片薄,放下去几秒就已经瘦了。她把所有变色的牛肉都捞到自己碗里,卷着碗里的生小米椒,塞到嘴里,嚼了几口,鼻涕瞬间就开始流了,她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纸巾,把一张纸从中间撕开,用一半纸巾按住自己的鼻翼,她是能吃辣的,就是这鼻子不太听她指挥。

    服务员端上好所有的菜,说“您这边所有的菜都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李然只是点点头,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吃。她安静的吃着自己的肥牛,任由锅里的汤滚动着。

    现切黄牛肉一整盘直接倒到锅里,捞到一个空碗里放着,把果冻状、鲜红的鸭血倒进锅里,锅里的汤溅到桌上,她置之不理。鸭血煮久了才会更嫩滑。

    毛肚、牛百叶、脆皮鸭爪和虾滑都被陆续放到锅里,吃完这些,她其实已经撑了,但继续把锅里最后一块鸭血吃掉,最后喝了一碗汤,把自己的肚子填满。

    她靠着椅子坐了一会儿,正好走过来一位服务员,她指着桌子旁边架子上的素菜,问服务员“这些都没有动过,可以退吗?”

    服务员看了一眼,说“娃娃菜和金针菇可以,小酥肉退不了。”

    “那小酥肉不退了,打包吧。”她的眼睛比肚子大,她最初的想法是先点这些,不够吃再加。

    “那娃娃菜和金针菇帮您退了。”

    “嗯,谢谢。”

    李然拎着一个打包盒,走出火锅店,从商场7楼乘步梯,一层一层下楼。商场4楼,立格门口的广告屏里循环播放着樊何一的视频,上次送花之后,她还没来过这个商场,五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她还没找到律所的工作。

    看到广告视频,她脑子里已经想要把视频里的樊何一和“林锐”进行对比,但她却忘记了“林锐”长什么样子了,真奇怪。

    走出商场,她混在人流里过了马路,经过地铁站,与人群分道扬镳。再往前走几步,李然便进入人比较少的区域。没走几步,路边一个站在树下的男人突然“呃,tui~”吐了一口痰,当年他们就是这样开始的,那时,她刚满18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只能怀疑自己。

    她没有理会,只是更像一具没有温度,没有悲喜的死人。她保持着原本的步伐和速度,继续往前走,没走一段路,又是一声“tui~”落在她脚边,她抬头瞪了那人一眼,说“你要是吐到我脚上,我让你舔干净。没素质。”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又迷茫地看着她,她才24岁,但她也24岁了。

    “tui~”这一次,这个人朝着路边大树根部的泥土里吐了一口,在李然刚刚路过他的时候。“tui~”李然走到了人烟更加稀少的地方,时不时有几个人路过,又是一声,他在马路对面,马路不宽,在李然视线范围内

    李然走进她住的旧小区,没有门禁,楼与楼之间种着几棵绿化树,几天前还枝繁叶茂,前些天的某一天,那些伸展的树枝被人截断了。

    李然回到家里,脱鞋,赤脚往房间里走,把手机放到床头柜,又走到客厅,打开冰箱,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吃的了。”关上冰箱,走回房间,又从房间里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又关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打开冰箱想那什么,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一会儿,她又走到卫生间,看到洗衣机里堆积的衣服,那就洗衣服好了。但是,当她抬起手时,她看到洗衣机内壁有一只蟑螂,她屏住呼吸,抽了一张纸快速的按向蟑螂,她拿开纸巾时,纸巾下面什么也没有,蟑螂——无影无踪。

    她把洗衣机里的衣服都薅出来,堆到沙发上,挪动洗衣机,寻找那只消失的蟑螂,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她拿起卫生间墙角的杀虫剂,摇了两下,对着洗衣机里“呲呲呲——”当她再按下杀虫剂的喷头时,只有空气,瓶子里的药没了。她把洗衣机盖合上,让那只蟑螂慢慢享用,她回到房间,瘫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

    李然点开微博,看到热搜榜上的一个标题“樊何一没有获奖。”李然点进去看了,词条下是樊何一的红毯照片,红毯上的他收敛、稳重。李然试图把他和“林锐”联系起来,她发现“林锐”在她脑海里的样子真的有些模糊了,她记得他是温柔的感觉。

    李然放下手机,前往卫生间查看情况。打开洗衣机盖子的一瞬间,杀虫剂的味道扑面而来,真臭,李然忍不住用手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噢!”两只!两只蟑螂翻着肚皮躺在洗衣机里,有一只已经死透了,死前肯定挣扎了一番,它细小的腿还留在尸体旁,另一只还没断气,两只腿还在空气里滑动挣扎。

    李然拿出纸巾,轻轻松松把两只蟑螂裹住,正当她以为自己成功灭掉敌军时,洗衣机滚筒边上又爬出来一只,“啊!”的一声,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要按住它,没想到它一溜烟,没影儿了,李然晃动洗衣机滚筒,没有,她挪动洗衣机,看到两只大拇指一样大的蟑螂正躲在墙角,她愣住了,盯着两只蟑螂看了几秒,才伸出自己的脚,可惜没猜到,墙角的三角区容不下她的脚。

    她挪动洗衣机,洗衣机下没有发现蟑螂,她想着应该是躲到洗衣机夹层里了,她回到房间,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照,想用光线把它们逼出来,但是未成功。

    杀虫剂已经用完了,但今天晚上,她一定要将那两只蟑螂就地正法,她换上帆布鞋,拿起茶几上的钥匙便“哒哒哒哒——”的跑下楼,快步走到小区旁的小超市,买了一瓶杀虫剂,一步两个台阶跑回八楼。关门之后,她放下钥匙就往卫生间里走,一边走一边摇晃着手里的杀虫剂,进了卫生间,便对着洗衣机滚筒“呲呲呲呲——”几下,对准洗衣机滚筒和外机的缝隙“呲呲呲呲——”又喷了几下,才关上洗衣机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慢慢享用。”

    李然回到房间,继续瘫在沙发椅上。

    二十几分钟后,她走进卫生间。当她看到四只蟑螂翻着肚皮躺在她的洗衣机里时,她傻眼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此时此刻,她觉得全身有点儿痒。

    她抽了一张纸巾,把洗衣机里的蟑螂都挑出来,扔到垃圾桶里。正在她准备去拿最后一只蟑螂的时候,一只活蟑螂从洗衣机滚筒边缘掉进滚筒里,因为受到了杀虫剂的作用,它有气无力,怎么也翻不过来。李然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休整一番,她继续深入战场,对着洗衣机喷,又蹦出来了好多,合着它们是在这儿筑巢了,但她上一次洗衣服的时候还没有。想想有些后怕,她捣了半天,以为消灭干净了,就回到房间吹风扇。

    “好热好热。”一边抽纸巾擦汗,这鬼天气,明明12月底了,怎么踩了一会儿蟑螂,还热起来了。

    不一会儿,不放心的她打算复查一遍,再次挪开洗衣机,居然还有,这一次是小蟑螂。她有些崩溃,她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有点想哭。那些蟑螂躲在洗衣机壁和滚筒中间,她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她拿来螺丝把防鼠片卸下来,里面还有好多只,小的大的。

    小蟑螂想要逃窜,离开厕所,她一边嘟囔着“我今晚就和你们杠到底,人我解决不了,几只蟑螂,我还杀不死了。”“喔!喔!喔!咱就是说这场面我也没见过。”然后“啪啪啪。”地踩。

    蟑螂跑地很快,要不是有灭虫剂的效果,她估计追不上这些蟑螂。“啊!啊!啊!”整个小区安静地似乎只剩下她的叫声,她从来没觉得卫生间这么脏。

    她在卫生间里弄了老半天,才把蟑螂全部消灭,最后还清洗了一遍洗衣机才作罢。她不认为自己的卫生间这么脏,脏到蟑螂都来筑窝了。

    今晚,这间房子里必定是热闹的,只不过只有她的声音,配合她的是蟑螂,但是蟑螂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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