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处刑(三)
自从天福三年那场失败以后,你再也没有勇气反抗那个人了。
他是比契丹更令你感到畏惧的,他明明是个少年,心却比所有人都要狠,每日割一肉,每日饮一血。
你不是没想过反抗,每次的抵抗全被他诛杀,事后更是发现抵抗者的家属也通通被其屠灭,当你发现你无法指挥这帮牙兵以及禁军时,自己也不过是他砧板上的一块肉,每日供他食用。
曾经不是没有尝试过劝诱,可不管是晓之以理或通之以义,都掩盖不了他眼中的杀意。
“我可以给你官爵赐你珠宝。”
“你不是对我女儿有意思吗?我女儿正好喜欢你,我可以把她嫁给你。”
“杀了我好不容易统一的中原又会再乱起来,你们这种人不是最喜欢把天下百姓放在己任吗?如果我死了,只会让这天下更乱。”
“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真的错了。”
不管如何的忏悔,他总是每日食一肉,每日饮一血,用不同的花样折磨着他,或是刀尖蘸上酱料,或用不同的武器切割,削去骨肉后,他就坐在自己的龙椅前料理着切下去的肉,在自己眼前下酒。
每天每时每刻,固定的时间,每次他的出现,总是让身边的那些侍从吓得手足无措,生怕一点不如意,便被株连。
天福三年的那场事变,打空了他们的心性,“你怎么胜得了一头怪物?”这是他们心中的共识。于是便默认了李修缘寸食皇帝的这件事。
如今,他身边敢保护他的人尽数被诛连,它就像是一条断了腿的笼中鸟,只能抬头仰望运这个恶魔。
正在暗伤之时,一阵熟悉的风铃再次传来。
“他又来了,他又来了。”石敬瑭吓得手足无措,周边的大臣侍卫见到此等场景纷纷开始远离。
“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我给你们加官,我给你们晋爵。”
在场众人此时避之如瘟神唯有冯道一人巍然不动。
“冯相公,救救我。”石敬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陛下有臣在此,定不教此獠猖狂。”逢道闭上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时,平地起风雨,乌云漫天,惊慌的大臣们冒雨四散,一名老人不幸撞倒,一只冰冷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谢谢啊,年轻人。”老人起身扶正衣冠,当一道闪电划过,看见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老人吓得摔倒在地。
“别杀我,别杀我!”此时,老人的身上已经被大雨淋透,他倒地摸到地上散落的布带,一直往后退缩,周边的人没有在意他只想赶紧远离这个地方。
李修缘将老人扶起之后擦身而过,他所经过的地方,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红色布带,黑暗中能见到的隐隐约约的光亮,就是他手中马槊在地上摩擦所发出的火花。
仔细看清才发现,这根马槊足足超过了7尺有余(唐朝尺度33厘米,差不多两米五),仅仅一个转身间,李修缘便将马槊掷出,精准的将石敬塘定在大殿石柱上。
石敬塘眼前只见亮光一闪,来不及躲避,便被穿腹而过,掷力之强,尽穿梁柱。
石敬瑭疼痛到不能自已,腹部一阵剧痛它能够明显感觉到穿透腹部的武器在旋转,想要搅碎自己的五脏六腑。
“冯相公,救,救,救我。”他现在压根升不起来,一丝反抗的心理,他只希望来个人赶紧把他解救出去。
冯道挡在他的身前,“李修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在帮他解脱呀。”窗外的大雨中,一个人影慢慢的脱落而出,他带着玩味的笑容打量着大殿里的两人。
冯道对于那张脸他再熟悉无比,那是他最熟悉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曾经效忠的帝王,一个则是自己的女儿。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他已经躲了他将近20年了,自从天佑二十年到如今的天福七年,他对他始终是不管不顾,他的存在就像是心中的一根刺,深深的扎着在冯道的心上。
他的扭曲是环境造成的,如果当时……我当时自己没有将他赶出家门,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今日他站出来,就是想要让这个事情有个结果,杀了自己也好,放过自己也罢,总之是要有个交代的。
“陛下,很痛苦吧,只要死了就好了,死了,不会有这么多事,死了就不会受这么多罪了。” 说着,李修缘从袖中翻出一把匕首,准备开始今日的切割。
“我只说一遍,让开。”说罢,一只手捂住嘴角,仿佛自己受了什么内伤。他头顶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仿佛是刚从河中爬出的水鬼。
“为君之臣,忠君之士,你既为我大晋臣民,何故弑君谋逆?”冯道义正言辞的指责李修缘。
李修缘没有回答他,随手甩了一下,将他击落在地。
“今天该切哪里?”他拿着小刀在石敬瑭的脸上划来划去。
提到这句话石一阵恶寒,被切了五年之后,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是伤疤烂肉以及流脓的疮。
李修缘在刀上浇盖蜂蜜,从腰包中取出一罐红色的蚂蚁,它们贪婪的盯着,石身上的血肉。这时候李修缘又露出了不合时宜的微笑。
在石的眼中,他的微笑就像刀子一样,一点一点扎在自己身上,他削下了一片,裹上蜜糖,放入自己的嘴中。随后将那一罐蚂蚁扔在了地上,瞬间密密麻麻的小点涌入了石敬瑭的伤口。
大堂顿时充满了惨叫,雨声喊声叫声充斥在一起,仿佛构成了一曲美妙的音乐,他就坐在大堂上欣赏,李修缘
“那就明天见了。”李修缘摆了摆手,消失在了无边的夜雨中。
此时的宫殿里只剩下被打倒在一边的冯道以及倚靠在柱子上面的石敬瑭。
“冯相公,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我死了,你能否保住我的儿子?”石有气无力的说着。
“陛下……”冯道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苟延残喘了这么多时间,我也活腻了。大晋的未来就交给你。”石敬瑭从龙椅后取出了一道圣旨,这道圣旨可能会很对不起他养子,可为了保住自己的亲子,也只能这样了。
葬礼当天,白巾满地,李修缘就坐在石敬瑭的棺材上,等待着冯道宣布他的遗旨。
本该荣耀的皇位,如今却是个烫手山芋,下方的石家,众人胆怯的跪在地上,生怕位置落在自己头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王石重贵……”话音一落。
石重贵看着上方冷冽的目光,分外的畏惧,“不可能,先皇明明留的,还有别的自私,怎么可能是我登基?”
他注视着台上李修缘的目光,他好像是在打量自己这个新玩具,一时自己汗毛直立,不敢与之对视。
“今日事礼已毕,还望陛下早日振作。”冯道派人将浑浑噩噩的石重贵送回了府邸。
“你还要做什么?他人已经死了!”冯道转过头怒视着坐在石敬瑭棺材上的李修缘。
“没什么,接着玩啊,不是从台下那个小子讲的,还有儿子吗?没了孩子不是还有亲人吗?没了亲人不是还有朋友吗?”
“你偏要做到他人家破人亡,不可吗?”
“家破人亡,因为他的事,造成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事还少吗?”
“你们读书人道貌岸然的样子,真让我感到恶心啊。”
李修缘起身出手将棺材与尸体震成碎片,地上散乱的到处都是尸块以及木屑的混合物。
“现在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有兵者称王,有武者封将。谁还管你那些道德?”李修缘冯道身边经过,冯道拽住他的衣袖说道:
“你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吗?”
李修缘看着一脸天真的冯道打趣道:“人人都有回头路,那还需要人负责吗?说起你那没有用的慈悲心吧,可别回头被我当了下酒菜。”
“你们文人不是最爱青史留名吗?我会摧毁你所努力建设的一切,淹没你的功绩,可别在这之前先死了 ,外公。该去找我的新玩具散散心了,回见。”
看着李修缘渐行渐远,他的内心一股愧疚之感油然而生,“锋芒过甚,迟早被他人围讦而死。”
想起当年那三支箭,如今的身影又何其相似?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叠,随后便被名为大势的浪潮所吞没。
“先帝,芷儿终究是我做错了啊……”
两人就这样错过了生前最后一次,可能让对方原谅的机会,下次见面他不再是李修缘,他也不再是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