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捐款（大修）
第2章捐款
殡仪馆的电话来的时候在晚上。
黎夏刚刚吃完晚餐，她接通电话，和那位经理寒暄一番，开始谈合同的内容，还有她想办的祭扫服务转移给奶奶。
一切都是顺利的，直到黎夏说她不在南宁。
“黎小姐，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对话都是很和谐的，但是我不得提醒您，如果要转移祭扫等服务，我们这边的要求是必须您本人到场签字。”经理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几年前发生过一件事，有位客户为自己买一条龙服务，但是他还有位老伴，以前葬他老伴的时候没钱，就想把自己的服务给老伴分一半，我们看他说得可怜就同意了，结果他死后半年冒出个儿子，还去法院把我们告了，说我们做手脚，让他爸的墓前冷冷清清。”
“当时也没有签什么字，所以我们被罚了钱，那男的还四处宣传我们殡仪馆搞假，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困扰。”
黎夏死后不会冒出什么亲属，但是她空口说一句没用。
“这样吧，我尽快赶回来，到时候找好律师录好视频，你们也不用担心啥，虽然我没什么亲属。”
电话那头连忙应是。
等挂断殡仪馆经理的电话，黎夏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存了很久的电话。
“琳琳姐，麻烦你来一下医院好吗，我想请你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
“啊？你现在要……好，我马上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问。
挂完电话，黎夏想到她们的相识。
说来也在巧合，王琳琳和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两个人都是应县小磨街。
黎夏刚来这家医院的时候还能走动，加上她习惯了一个人，就没打算请护工。
一次她出去想买点水果，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竟然是小磨街里经常卖的锅边贴。
这里可离家三百多公里。
黎夏抱着怀念的态度买了一个，本以为吃起来肯定不一样，结果居然是和家里那边一样的味道，没有丝毫差别。
她马上问老板是哪儿人，果不其然，两人是货真价实的老乡。
两个人慢慢就熟了，互相倾述，黎夏说自己突然出现的怪病，王琳琳讲她背井离乡的艰难。两个人偶尔也会约出去逛一逛。
还记得有一天北城区有人体切割魔术，两个人兴冲冲跑过去看，结果到了现场又吓得止不住的闭眼。
后来，她双腿出问题，就不再出去了。
想到这里，黎夏的眸光慢慢暗淡下来。
……
王琳琳来到病房的时候，手里拎着保温壶。
她来到黎夏床前，慢慢把保温壶打开，倒出一碗还还弥漫着腾腾热气的汤，汤色奶白，香味浓郁，勾得人食指大动。
王琳琳是个个子偏高的女生，在她面前，坐在病床上的黎夏显得更加娇小。
“琳琳姐，这么香呀，还大老远拿过来，我这也太有福气了。”黎夏接过汤笑着说，假装没看见她眼里的担心。
“对呀，所以你要全部喝完哦。”王琳琳也笑了，摸了摸她的头。
黎夏鼻子一酸，眼眶立时有些红。
正好王琳琳要去办理出院手续，说了几句，拿着黎夏的身份证和病历资料出门了。
黎夏喝了一口汤，很美味。
她一口不剩全部喝完了，然后打开了购票软件，买下了从蓉省到南宁的机票。
人生总有离别时。
等到王琳琳再次过来，已经拿着出院的条子了。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慢慢出了病房。
医院里人很多，来来往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从住院部到出口的距离有点远。
微风拂过，凉意阵阵。
王琳琳经常运动，大冬天都能短袖沿河岸跑步，没什么感觉。她停下来看着黎夏，只见她微微垂眸，小圆脸瘦了好多，也更沉默。
唉，可惜了。
她弯腰把黎夏披着的大衣给她扣上，又把小毯子的边缘压到她大腿下，仔细看了看，确保黎夏不会受凉才起身。
她的手很温柔，轻轻整理了黎夏被风吹乱的刘海。
“走吧。”
陷入情绪的黎夏闻言，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离开了医院后，路人行人对黎夏偶尔几个同情的目光，还有打闹的年轻人远远避开她。黎夏没有在意这些，她想着为她推轮椅的人，有些犹豫。
“夏夏……”
手被握住，黎夏慢慢抬起头。
不知何时，王琳琳已经半蹲着她的轮椅前，她与黎夏眼睛对视着，那双眼睛里带着深深的关切，还有温柔的包容。
“夏夏，你在想些什么？”
“我……”黎夏犹豫道，但看着她的眼睛，还是不愿意撒谎，“琳琳姐，我想回家了。”
“夏夏，今晚先和我回家，明天我送你好不好？”王琳琳劝着她，表情很是担心。
黎夏暗暗的想，是因为她之前突然昏迷过吧。
“我已经买票了，琳琳姐，对不起。”黎夏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话没有说清楚，还先斩后奏。
可是，她真的想回家。
“我猜到了，”王琳琳苦笑，她的手机里还有黎夏的转账，如果不是想走，怎么会突然转钱，无非是觉得接下来不会再见面了。
“唉，我就不该问，装作不知道把你带回家，看你还回去不回去。”
“琳琳姐，我又不傻，我会说的。”
“小傻子，说说你买的几点的票？我带你去机场。”
“十点的。”黎夏对她笑笑，眉眼弯弯，笑容真诚。
王琳琳可以阻止她登机，可是违背意愿的选择，只会让人痛苦。
她何必做坏人。
“好……”
蓉省飞往南宁的飞机在夜空中闪着红灯，于淡淡月光的夜色之中，慢慢消失。
黎夏带着满心希望离开家，带着更加虚弱的身体回来。
到家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黎夏应该赶紧补个觉，但她有些睡不着。
黎夏想到自己了自己的，不幸运的是，她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在别的婴儿依偎在父母怀里的时候，她在垃圾堆里。
据奶奶说，当时的她特别小，身上青紫，躺在脏臭的垃圾堆里，哭得嗓子都哑了。发现她的就是当时的奶奶，捏住扫帚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声作孽报警了。
然而那时候监控不发达，根本找不到抛弃孩子的父母，就只能找人领养或者送福利院。
或许是缘分，小黎夏对那时候的奶奶很亲近，一离开她身边就哭。
当时奶奶自己一个人过活，本来是不想养个小奶娃的，但是见她依赖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最后还是咬咬牙养了。
从此，黎夏有了一个家。
想着想着，黎夏还是慢慢睡着了。等她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上午八点多。
心脏和肺都有些疼。
躺在床上，黎夏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拨打了之前殡仪馆的电话，约定了他们上门的时间。接着自己穿好衣服，推着轮椅到了客厅。
黎夏囤了不少零食，尤其是火鸡面、自热小火锅什么的。
但是她今天实在有些虚弱，不敢吃太刺激的的东西，干脆在网上点了一盒营养粥。
等到殡仪馆陈经理敲门，她已经吃好早餐，还涂了显气色的口红。但即便如此，那一身病态也不是容易掩盖的，她看起来仍旧虚弱无力。
“叮咚——”
黎夏推着轮椅去开门，看到了殡仪馆陈经理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陈经理面相很凶，这也是他提前说过的，所以他带了两个笑容很亲切的年轻人。
见到黎夏坐在轮椅上，旁边的女孩子赶紧过来帮她推轮椅，笑着对她说。
“黎小姐你好，我是来世安康的员工顾婕佳，接下来由我和你谈签合同的事情，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马上就可以提出，我们经理也在的。”
小圆脸，小酒窝，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黎夏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当即点了点头，也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容。
“咦，黎小姐，你也有酒窝，我们很有缘分哦！”
其实要谈的并不多，黎夏看了合同，她能想到的内容都在里面。至于祭扫之类的转给奶奶，她录了声明的视频，在合同里也备注了。
对于这份合同，还联系了物业的人，到时候黎夏有事发生，物业会通知殡仪馆这边的。
至于有事，也只有死的事了。
花的时间不多，但黎夏仍觉得很累，整个人疲惫得很。
她在轮椅上慢慢睡了过去，再悠悠转醒。
“或许，我应该做些什么。”黎夏感受着越来越沉重的身体，苦笑一声，翻起银行卡余额来。
里，黎夏手里有三张卡，一张是奶奶留下来的，里面原本有八万多，上学、生活费和治病都花了里面的钱，卡里只剩两万。
还有两张卡，一张是大学当地银行的，主要是学校里助学金和奖学金，用得只剩两千。另一张是她开始挣钱后办理的，里面是代练、投稿和各种兼职赚的钱，现在只剩下一万五。
黎夏看着短信显示的余额，点开了省内的爱心捐款网站。网站首页是山区贫困女孩的照片，一个个八九岁的年龄，穿着明显小很多的衣服。
“啊——”突然的疼痛传来，黎夏猝不及防，额头冒出冷汗，手机都拿不稳了。
皮肉奇怪泛痛时，胃里一阵翻滚，黎夏恶心得想吐。她马上想打120，只点进了捐款链接。
她的病，医院也没有办法。
黎夏经历了太多失望，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看着那条捐款链接，点了代表着捐款数额的加号，一共是三下，拇指颤颤巍巍的验证了指纹。
扣款短信出现在通知栏，黎夏虚弱一笑，仿佛间听到询问声。
“你需要帮助吗？”
陌生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腔调奇异，声音特别。黎夏慢慢抬起头，视线慢慢模糊起来，没看见一本散发着金光的书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