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梧桐花海
车马穿过宽敞热闹的的朱雀大街，往城外而去。
出了外城门，景色与京都完全不同。
此时天还没大亮，薄雾仍未散去，马车车队行驶在平整的梧桐大道上，花香袭人。
夏紫宸掀开马车车窗的纱帘往外一看，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正值花期，一团团、一簇簇的梧桐花开得娇艳，把树枝都压弯了。清凉的风裹挟着花的甜香拂面而来，让人沉迷于这粉紫色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众妃嫔也纷纷沉醉于这如梦如幻的花海里，惊叹不已。
皇后看着盛放十里的梧桐花，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彼时，她正值豆蔻年华，却因为是相府大小姐，每日都要拘在府中学习各项技艺， 虽然过得充实，却也难免烦闷。
烦闷之时，她总爱到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练字，练着练着，心情就会好起来，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习惯，每日都要到梧桐树下的石桌那里写会儿字，不然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她正在梧桐树下练字，突然李嬷嬷发出惊呼：“大小姐，小心！”
头顶传来“咔嚓”的声响，她还未来得及起身，一根被累累花朵压断的梧桐枝从头顶落了下来！
“锦儿！”父亲惊恐的声音从院门口响起。
她朝院门口看去，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从院门飞驰而来，他足尖轻点，瞬息之间已至身旁，将她拉了出来。
“嘭”的一声，梧桐枝砸在石桌上，溅起一阵花雨。
惊魂未定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云大小姐，你还好吗？”
她转头，看到一个头发半束半披、容貌俊朗的蓝衣男子，想来还未及冠。
她急忙福了一礼：“多谢三皇子救命之恩。”
“哦？你认得我？”
她点了点头：“臣女跟父亲参加宫宴的时候，曾有幸见过三皇子尊容。”
三皇子看她一板一眼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李嬷嬷给三皇子福了一礼，就围着她左看右看，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站到她身旁，半步也不愿离开了。
丞相也赶了过来，直到确认两人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清了清嗓子，丞相庄重地说道：“锦儿，这是你未来的夫君，三皇子夏渊，皇上有意为你们赐婚，大概明日圣旨就到了，待你及笄便嫁过去。”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看向父亲，转瞬间又垂下眼帘，睫毛轻颤：“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三皇子夏渊，也就是后来的悯帝，跟他们聊了几句就告辞回宫了，丞相带着她一起送到了门口。
那夜，云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误了上课的时辰，被夫子好一顿斥责。
下午赐婚的圣旨到了，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她恍惚了一下，又从容地领旨谢恩。
她向来知道高门大户的女儿婚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她也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
婚前两人也几次相约出游，具体去哪里、做什么她都记不清了，只是相处下来，感觉还不错。
今日看到这条大道，反而让皇后想起年少时他们的某一次相约。
他问：“你喜欢梧桐树？”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或许是它开花很美吧。”
他们站在梧桐树下，树上开满了粉紫色的梧桐花。
他飞身上树，折了一枝纤细的梧桐花枝插入她发间道：“真漂亮。”
她没说话，只轻轻扶了扶花枝。
“怪不得你总是穿粉紫色的衣裙。”他笑，“既然你喜欢梧桐树，以后我们栽一片梧桐林可好？”
她心神一漾，笑着回答：“好。”
后来坤宁宫种了几棵梧桐树，她心满意足，没再提过梧桐林之事。
不曾想，年少烂漫时未能一起栽种的梧桐林，今日在此处盛放。
皇后知道是悯帝的手笔，只可惜……
悯帝的车驾突然停了下来，海公公传话：“皇上有令，原地休整，两刻钟之后再出发，各位娘娘可自行赏玩。”
长长的队伍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随即众妃嫔从马车上下来，直奔路两旁的梧桐林而去。
皇后牵着夏紫宸在路边赏花的时候，悯帝过来了，他今日穿了一件蓝色锦袍，头发用白玉冠束起，颇有几分当年模样。
不知道给锦儿准备的这份礼物，她可喜欢？
悯帝有些无措，皇后回头看到了他，行了个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悯帝上前扶住她的双臂，笑着说道：“不必多礼。”
“谢皇上。”
皇后起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悯帝脸色微僵，但很快调整过来：“锦儿，这是朕七年前为你种下的梧桐林，你可喜欢？”
皇后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眼正在林中愉快地赏花、摘花的妃嫔们，眼里掠过一丝嘲讽。
她淡声道：“陛下有心了。”
悯帝以为她心里欢喜，脸上便有了笑容，他抱起夏紫宸，把他举到一枝开得正好的花枝前，说道：“宸儿，快给你母后摘一枝花。”
“为什么？”夏紫宸疑惑地问。
“因为你母后最爱梧桐花了。”
“可是母后说，花摘下来不久就会失去生机，就不美了。父皇，我们不要摘花好不好？”夏紫宸满脸纯真地说道。
悯帝身体一僵，将夏紫宸放下来：“好。”
“母后，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夏紫宸牵起皇后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皇上，那臣妾便先带宸儿过去看看了。”
看着那张依旧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悯帝有些失落：“好，快去吧。”
一白一绿两道身影越走越远，悯帝发觉，他好像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他甚至都没发现，锦儿不知从何时起，就不再穿最爱的粉紫色衣裙了，平日里总是一袭白色长裙，清丽出尘却又如雪山之巅，让他不敢靠近。
他以为很懂她，但宸儿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他或许从未懂过她。
“母后，你是不是不喜欢父皇啊？”
离远了之后，夏紫宸小声问皇后。
皇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知道了吗？”
夏紫宸点了点头，又去看树上的花了，他是好孩子，母后说什么都是对的。
皇后看夏紫宸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