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想喝酒
“我不想回家。”谢言说。
陈燃从自己沉沦的思想中回过神,少年的指间被自己玩弄于手掌之中,显得格外瘦小,又格外引人怜爱,“那就不回。”
谢言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可是不能一直不回,不能……”
“的确不能一直逃避。”陈燃沉着冷静的把谢言没说完的话接过来,然后继续道,“可是得让自己歇一歇。”
“面对一个事实需要勇气,勇于面对固然是好的,但别逼迫自己,总得喘口气吧。”陈燃摩挲着他的手腕。
谢言感觉自己飘忽不定的那颗心又落了下来,就这样,一直上上下下的,陈燃每次跟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谢言就都觉得很安心。
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肯定。
但又很怪异,陈燃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知道他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然后去开解,去肯定,给空间,或者是带着他出去散心,像是很了解他这种状态一样。
就像是……他自己也经历过。
谢言看了他两眼,没说话,转过头继续发呆,过了一会儿,那只在陈燃掌中的手指募的攥紧了。
“我想喝酒。”谢言闷闷的说,“不想太烈,但是想醉。”
陈燃皱了皱眉,想拒绝,却又在犹豫。
“你要是不给我喝,我就去外面自己喝,我还没有尝过醉的感觉呢。”谢言淡淡的说,眼中童真懵懂,说出的话却又隐隐像是在威胁。
陈燃眯起了眼睛,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谢言的脑门,语气中又含了些最初的冰冷和压迫感,“你敢?!”像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话,那份似有似无的攻击性悄无声息的把谢言包裹住,太久没有尝过这种感觉,偶然这么一次,却依旧让人感到窒息。
谢言:“……”
“说着玩呢,不敢。”只要认错又快又准,大佬的拳头就永远都打不到自己身上。
谢言躺在沙发上无声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是想笑。
不知道一开始自己这么点的胆子,是怎么喜欢上陈燃的,而且接触的近了,都快忽略这人身上那层抹不掉且那种藏起来的野性了。
陈燃随意的往他腰上拍了一下,沉声严肃的警告,“别让我逮到你不学好。”他的语气冷淡且生硬,像是从深渊里缓缓传来的宣判,忍不住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又好听的要命。
谢言转过头看着他,眸子中像是蒙了层雾气,有了些琢磨不透的朦胧感,他压着声音,用天真的引人犯罪的眸子带有无辜的问道,“让你逮到了会怎么样?”
不知怎么的,周围的温度倏的就冷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起风了,谢言靠在陈燃身边打了一个哆嗦。
好像是触到了陈燃某个不可侵犯的点,那人生气了。
谢言肯定。
心中那份恐惧已经淡到可以视而不见了,但它依然存在,反倒是兴奋。
一股不明的兴奋和期待在心中如一捧烟花般炸开,顺着血液循环走遍五脏六腑,让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但谢言又有些能感应到,陈燃在因为他生气,因为他紧张,这一点让他开心又满足。
很奇怪,但是谢言并不想刻意去忽略。
“你可以试试。”那人说。
像是一只豹子在用那带满倒刺的舌头舔舐耳廓,话语中满是侵略性。
谢言舔了舔嘴唇,喉咙中莫名有些干渴,他用脑袋在陈燃胸膛处拱了拱,乖得跟一只猫一样,“我不敢。”
陈燃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身上的野性和深邃中带着戾气的目光尚未褪去,那双如深海般探不见底的眸子盯着谢言看了几秒,然后哑着嗓音道,“嗯,乖。”他搂上了谢言的腰。
他刚刚是真的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谢言不断的试探他的底线,而是因为……陈燃想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谢言很依赖他。
但小孩儿迟早有长大的一天,就像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突然要出去租房子一样,陈燃在意识到这一点也有点心凉。
怕谢言有一天会觉得自己管的多了,厌烦这种控制,而刻意去做些禁区的事情。
比如喝酒。
倒不是他真想控制着谢言。
就是有种落空的感觉,那颗心一瞬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醉酒的滋味并不好受,不会忘记太多的烦恼,顶多就是麻痹神经,醒来之后还会头疼欲裂。”陈燃的眸子清冷,望着谢言的时候却像是要将这个人陷进去一般专注。
谢言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想喝,但是不知道酒品好不好,要是犯了混,酒吧老板会不会嫌弃。”这一副委屈巴巴加上那双澄清的双眼,瞪得陈燃直咽唾沫,心里火烧火燎的。
“不会嫌弃。”陈燃看着谢言冒着微光的视线冲自己撩拨了过来,把他心尖都勾的发麻,然后面无表情的补完了下一句,“会直接上手抽。”
谢言:“……”酒吧老板没有心。
——
一片漆黑中,吧台上的白光有些刺眼,周边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dj和舞台,一片寂静中,只能听到清脆的玻璃杯在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悦耳,格外撩人心弦。
今天酒吧不营业,是陈燃刚刚下的通知,门口临时贴的表单。
谢言也没打算阻碍人正常营业,一晚上能挣不少钱呢,但是陈燃还是义无反顾的清了场。
私心作祟,谢言没喝过酒,不知道什么时候醉,也不知道醉了之后成什么样,陈燃不想给别人看,反正多挣一晚少挣一晚没什么。
陈燃的半边侧脸隐藏与昏暗中,令人看不真切,而那双清澈而漆黑的眸子却在一片朦胧的美中更加使人沉沦,黑色衬衫把那人的肤色显得更加白净,徒增一丝冷厉,像是冰山山涧上一株长满了刺的花草。
袖腕被卷到了小臂上,长肌在灯光下被勾勒出形状,藏匿在衣袖中若隐若现,黑色衬衫把白皙的手腕显得即为扎眼,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银白色的杯臂,谢言甚至可以在那小杯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里寂静的甚至可以听到门外的车鸣声,疯狂的叫嚣着,即为聒噪,但这一切落于谢言的耳中都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膜。
陈燃高挺的鼻梁,绵密的睫毛如一把蒲扇般,清冷的眼眸执着而认真,像是把整个人的五感都投入到了这杯酒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高脚杯洁白的杯躯,另一只有力的大手转动手腕,小铁杯里猩红的液体将那洁白渲染,如一片烈火熊熊燃烧,又似一捧鲜血缓缓侵染。
周围都是黑的,谢言什么都看不真切,这个人的身影像是驻扎进了他的脑海,霸道的在他心底扎根,发芽,用一股股电流操纵他的脑神经,那颗心痴迷的飞奔而去,又被那仅剩的一丝理智和小心翼翼拽了回来。
他的神经末梢好像都燃起了火苗。
男人转过身,肖俊的侧脸隐匿在泛白的灯光中,显得更为清冷,周身那份戾气如游丝般环绕在周围。
谢言不知为何,口中突然渴的厉害,他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心跳不断加速,指尖都发着颤,貌似有什么东西要用势不可挡的力气破土而出,血液随之沸腾,细胞开始在身体里喧嚣。
是一场狂欢。
而他面前这个人,融入了这黑暗中唯一的亮光里,却依旧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这么看去,倒是有了些别的风味,那吧台中像是升起了一个漩涡,拉着人失去理智,不断下坠。
是冷厉的,残酷的,不近人情的野兽,又带着醉人的芬芳靠近,那檀香并未使人清醒,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结果均为适得其反。
他迷人而又带着时刻的危机,有着野性却令人止不住的靠近。
谢言的眸中清澈,是一片反着光的漆黑,而那一片简洁的眸中,却映着一个危险而又带着玫瑰的野兽,偏偏这一切都毫无违和感,他像是把这人印进了心底,在这个平凡而不平静的十七岁,他遇上了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人。
性格截然相反,风评也不是很好,两人生长环境不同,但处的很舒服,很聊得来,很……令人心动。
“陈燃……”谢言穿着简单的帽衫,一条休闲的牛仔裤,无所事事的用胳膊肘撑在了吧台上,脑袋搁在了掌心里,眸中一片清纯却又带着从未有过的悸动。
陈燃转过身,漫不经心的眸子对上那双眼睛后心头都一颤,“嗯?”他故作淡定的回了一个眼神,擦掉了洒在手背上冰凉的液体。
好像神经中枢覆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嗜,那视线让他有些自乱阵脚。
谢言的眸子一如既往的令人沉醉,像是一股污流涌入都不能混合的清澈流水,此时源源不断的注入星星点点的采石,发散着斑驳的光,也一片漆黑中形成一片柔和的光晕。
最重要的。
是那一片眸子中,只有他一个。
这就像是一片陷阱,发散着醉人心脾的芬芳,诱惑着他一步一步走入,然后陷落,无数的捕网从天而降,缠住了他的四肢,令他无处可逃。
陈燃从不知道,谢言的眼睛明明那样大,而映入的自己却显得如此逼仄,像是被什么浓烈的情感淹没了似的。
但那到底是什么,陈燃不敢想。
他只是觉得手有些麻,连他闭着眼都能调到精致的酒都能出了差错,动作也从触及那道视线开始而有些生硬。
仿佛他才是被谢言逼到了悬崖处的人,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