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又一次被赶出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言看着现在这个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好像这种心境与当时在韩家也没什么两样。
韩家人多，家大业大，规矩自然也多，比如饭桌上不能说话，时刻注意素质，不能开怀大笑，也不能嚎啕大哭，总的来说，就是每个人必须时时刻刻保持体面，不能失态。
谢言印象里的家应该是个避风港，每一个角落都应该堆满了温暖，家本来就是可以喧嚣情绪放肆自己的地方，也或许是自己格调不够高，看不明白企业集团家族的规矩，他这辈子还是做平平常常的普通人比较合适。
所以这次过年谢言还是很期待的，虽然美中不足纪忆不在，但他还有谢万习和陈燃。
虽然最近和谢万习关系有些僵硬和疏离，但谢言是真心拿他当父亲看待的，他想或许是自己到了叛逆期了，也在克制着自己说话要尊重礼貌。
但后知后觉，谢万习说话却是带着刺的，且每次都是直接透过自己扎在陈燃身上。
他很多次强调，认识一个人不该只看表面，但这里的人貌似是被固定住了思想，那些胡诌的标签一旦无理的贴在了人身上就不会使任何人改观。
只是没想到，这个春节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好。
除了上午和陈燃相处很开心，然后回到家就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和没有人接的电话。
谢言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屋子里钻回了床上，心想着，是不是自己昨天离开家的时候谢万习也这么难受，然后开始自责起来，决定以后要多跟谢万习待在一起。
但说着轻松，相处的越久谢言就越能发觉，谢万习每次和自己在一起，聊得话题总是离不开学习两个字，纵使那些关心的话还是会在，但好似就是走了个流程，然后就开始聊学习。
学习态度，学习进度，学习成绩，只要带上“学习”两个字的，谢万习都会过问，并且指正。
谢言以前没怎么被人关心过，所以来到这的时候谢万习看着他学习状态，谢言还是很暖心的，他想着终于有一个人会来管管自己了。
可后来谢言才发现，谢万习是真的非常非常看重他的学习。
平时男人的脾气是很好的，可如果有学习上的东西让他不如意了，谢万习就会说的很严重，甚至把关系搞得僵硬，严重了会发火。
但综上所述，谢言好像也能理解谢万习要的那种“体面”。
谁不希望谁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呢？谁都想有面子。
谢言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他想着，或许醒来谢万习就回来了，到时候他好好跟谢万习沟通一下，只要自己保证了学习成绩，估计他也就不会强迫不让自己跟陈燃接触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谢言被门外“砰”的一声吵醒，那响动极大，好像要把房子震碎一般，让在自己卧室内的谢言耳朵连着心都震了一下。
他打了个激灵，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六点了。
天边最后一丝黄昏褪去，窗外阵阵冷风悄无声息的吹过，月光伴着轻微雾气挂在上空，柔软的光晕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谢言的眸子里还有些来不及消失的迷茫，貌似是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刚睡醒的朦胧感还存于脸上，把谢言显得更可爱了些。
只是下一刻房门就被粗暴的敲响，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尖锐呼救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
谢言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去把门开开了。
面前是谢万习那张粗着脖子红着脸的面孔，手中还拿着未喝完的半瓶啤酒，此时正在玻璃瓶里摇摇晃晃的，似是马上要撒出来般。
谢言感官敏锐，况且谢万习看他的眼神很不对。
没了平时的慈祥，那双眸子现在满是冰冷，里面仿佛藏满了刺刀，无比尖锐的朝他袭来。
谢言久久缓不过神，根本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没见过这样的谢万习，这是他回到这座城市以后第一次见这人如此失态的样子，一脸的颓废和不屑，头发凌乱不已，眼神中带着迷离的浑浊，还有不甘和……埋怨。
如果谢言没看错的话，谢万习现在对他，没了一点的耐心。
谢言的大脑仿佛被锈住了，迟迟回不过神，男人晃了晃身子，脚底飘逸。
他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去想把人扶稳。
只是在双手刚触碰到粗糙的皮肤时就被人一把甩开，一股不小的力气让谢言险些失了重心，他往后迈了一步，连忙扶住了门框，才没有继续往后仰。
“爸？”谢言的声音嘶哑不已，他不敢置信的喊着对谢万习的称呼，手脚无措的样子楚楚可怜，满身却是贴满了倔强。
谢万习抬眼瞧了他一眼，眼神眯了眯，仿佛才找到聚焦，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然后发出一声轻嗤，“呵~”中年的嗓音偏低，此时这声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像是山涧断裂般向谢言的心头压来。
使他喘不上气。
“逆子回来了？”那人的语气轻蔑，话中含糊，还带着许些醉意，看着谢言的眼神飘忽不定，阴阳怪气的样子让谢言心凉。
他劝自己，谢万习喝醉了，别跟醉人计较，而且谢万习半年来就醉这么一次。
谢言弯下身子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有些卑微讨好的意味说，“我中午回来的，然后您不在家。”
“您难受吗？吃饭了吗？我扶您去歇会吧。”谢言有些黯然神伤，此时强撑着对谢万习哄劝。
谢万习并没有其他中年人都有的啤酒肚，相反，他的身体不太强装，甚至也称得上单薄，个子算不上高，但跟谢言也差不多。
他放下手中的啤酒瓶，看着谢言道，“天天跟一混混相处，谢言，你把你爹我的脸都丢尽了！”他一字一句，说的囫囵却缓慢，至少能让谢言听清。
之间昏黄的灯光中谢言一张脸渐渐变得煞白，仔细瞧的话还能看到他的嘴唇都在轻微发颤。
“我现在能明白韩家为什么不要你了，家大业大的韩家容不下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你，偏偏你自己还不长心！”谢万习的每一句话仿佛都长满了刺，如洪水一般把谢言吞没，他没了唇色，此时一双眼睛就那么愣愣的看着谢万习，承受着刀尖刺入身体的痛处，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像全身都被冻住一样，冷得厉害。
谢万习说的激动，声音还大，他一脸的痛彻，不知道的甚至会认为他才是被教训的人。
等反应过来后，谢言已经坐在了楼道里了，他的脑袋有些发懵，但思路很清晰，谢万习的话还时不时在耳边回荡，像是魔咒一般，谢言眼神中有些迷茫。
如果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就是他真的让谢万习失望了。
韩家是他永远的伤疤，那道伤口被他藏进至深处，宁可捂着发烂发臭都不想让人发现。
可如今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把他的创可贴残忍的撕开，告诉他不是因为逃避了所以那些浑噩的过去就不存在，韩家不要你了，因为你不争气。
为什么不争气呢？因为学习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没有目标？还是因为自己和陈燃玩在一处？
谢言坐在破败的外挂楼梯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但下意识就不想去陈燃那里，他不想让陈燃知道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但除了那里他又无处可去。
他又一次被赶出门了。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个嘴巴抽烂了他的半边脸。
心脏像是被一把刀子插着，每回响一次，那把刀就在他的心脏处剜下一块肉，疼的他呼吸都发颤。
谢言扪心自问，他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拳击馆虽然关门了，但他的拳卧撑从来没落下过，他也在努力的迈出自己的舒适圈，试图去拥抱外面这个陌生的世界，无论善于恶。
他很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开朗一点，笑的更好看一点，他也想像纪忆一样可以感动他人，尤其是谢万习。
学习上面他也进入全年级前十名了，他真的有在努力。
所以自己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在韩家被嫌弃，被半强迫性的赶到了这里，如今又要从这里被赶去别处？
他就像是一只流浪狗一样，随波逐流。
谢言垂头丧气的低下脑袋，他脸色还是白的，眼尾发红，眸子里面的委屈和难过跟要溢出来一般，被抛弃的感觉让心脏变得空旷。
不知道坐了多久，腿都变麻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谢言赶紧用力抹了抹脸，然后拿出手机。
纪忆时间本来就少，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败坏了纪忆的兴致，又或许跟纪忆聊聊，自己就能开心一些。
可这通电话不是纪忆打来的。
是陈燃。
谢言的双眼发直，两只捧着手机的手开始轻微颤抖，心里像是被拧了个麻花，他下意识的不想接这个电话。
可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接吧，把你的委屈都说出来！接吧，接吧，至少你能好受些。
电话在谢言终于决定接通的时候挂断了，他有一瞬间的失落，心中像是装了一个大气球，然后被煮开的沸水一下冲爆，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无法收敛，不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