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无中生有
第二天早上，陈燃的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又没了动作。
又是三下敲门声，比刚刚还要重一些。
陈燃情绪有些上涨，但困意明显可以压下一切情绪，他转过了身，背对着门口，继续试图进入梦里。
不久后，床上的呼吸声平静绵长。
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小缝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挨在门口，眼珠四处乱转，像是在寻着什么，最后锁定了床上正在熟睡的人。
谢言的眼底瞬间浮现了一些笑意，然后极小声的打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陈燃睡觉的时候身上的凌厉和刀锋一点都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脸上依旧带着凶狠，要是以前谢言早就屁滚尿流的跑了。
但现在看到那人睡得安详，谢言只觉得开心，他静悄悄的蹲在那人枕边，用视线缓缓的描绘他的轮廓，锋利的眉眼，挺立的鼻梁，单薄的嘴唇，黑色茂密的头发。
正当看的入神时，床上的人悠悠开口，“如果现在站在这里还不错眼盯着我的是别人，那他早就折胳膊瘸腿了。”陈燃慵懒的睁开了眼睛，眸底还有三分不耐。
谢言偷看被抓住了的一瞬间眼底还在发慌，下一秒就转了话题，“你昨天答应我的，要去买年货。”
他的脸上还泛着丝丝红晕，跟被化了腮红一样，视线也时不时的躲避开来，却是那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可爱的紧，偏偏手指还纠缠在一起紧张的摩挲着。
陈燃的起床气被这一个小动作搞得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坐起身，胡乱揉了揉凌乱不堪的短发，然后倚在床头懒散的发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他眼底还有些刚睡醒的朦胧感没有消散，喉结突露在外上下滚动着，蝴蝶骨也暴露在空气中，格外诱人。
谢言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道，“昨天。”他的心跳有些重，而且莫名觉得心虚，一丝电流好像激进了神经末梢。
“呵~”陈燃翘起一边嘴角，刚睡醒时的嘶哑嗓音露出一声嗤笑，魅惑不已，“谢言，你在无中生有？”
谢言一愣，感觉脑子里有一根线倏的绷断了，他的呼吸一窒，脸上仿佛跟快要冒烟似的，语气也不自觉的添上一些羞恼，“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陈燃慵懒的靠着床头，丝毫不犹豫的答道，他仰着脖子看谢言一副独自慌乱的样子，眸子逐渐深沉，像是有行星自焚后带着烈火孤身冲进了汪洋。
谢言出了门，陈燃也站起身拿起要换的衣服。
陈燃闭上眼睛，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
他好似一脚迈进了深渊，于是回头看了眼身后带着枝繁叶茂的星空，偶尔流星划过，美丽异常，令人心慌，于是陈燃闭上眼睛，丝毫不留恋的往前跳了下去，独自沦陷。
身后的日子固然平静，但那没有你。
那一瞬间陈燃的大脑是清明的，也弄清了一夜没想明白的情感，和要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陈燃就是一个自我主义者，只要日子能凑活过就行，在这里混出名堂之后，似乎老天都看不过去自己这么助纣为虐。
所以派了谢言来到自己身边。
好一个以柔克刚，却恰到好处，把他吃的死死的。
他没想着跟谢言怎么样，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自己就算是再混蛋，也不会把一个高中生带到歪门邪路上去。
但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一次既清明又不清醒的选择了这条路，可能未来伴着玻璃渣或刀尖，但陈燃既然动了想走这条路的心了，他就不会退缩，
陈燃就是这样的人。
清明的是他喜欢上了一个格外好欺负的单纯高中生，不清醒的是他走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这么多年来陈燃一个人，没体会过感情，这是第一次，而且似乎这段感情都没有开始的那条岔路口，可能千辛万苦走到头发现是死路一条，那个时候，他也甘之若饴。
如果想守护的人不能拥有，那他就看着谢言考出去，然后成家，工作，兑现一个好的未来。
只是这个未来不应该有他。
陈燃眼底有些苦涩，但压过一切的是执着和坚定。
他在心里劝自己，万一过几年就不喜欢了呢，现在这个年纪认定什么都太过早了，或许很久以后他也会喜欢别的女孩。
等陈燃把一切都想出去以后，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心中也轻快了许多。
把在乎的人保护好，让他成长到可以护住他自己，这就是他能为这段无望的感情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而且现在八字没一撇，多的陈燃也不敢说，更不会下什么承诺。
等陈燃出了门，谢言已经恢复如常了，他显然偷偷进了厨房，煎了两个跟手掌一边大的鸡蛋，薄的用筷子一夹就碎，还烤了几片面包片，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陈燃家有面包机。
热的两杯牛奶也还好。
但最后陈燃还是再三警告了一番，再私自进他的厨房动锅铲，他就会给谢言带上手铐。
惹得谢言频频用哀怨的眼神瞪着他。
但陈燃仿佛看不见似的，理直气壮的无视了这个目光。
两人出门的时候在八点左右，路上陈燃还是耷拉着脸问了一句，“买年货不能九点在去吗？又不会卖光。”
陈燃凌晨四点才入睡，七点钟又被谢言折腾起来，一共才睡了三个小时，现在一点精神没有。
谢言坐在摩托车后面缩了缩脖子道，“好的就都被挑走啦。”
这个说话让陈燃颇为无奈，但又不想说什么去反驳。
两个人去超市的时候简直人山人海，每个人都相依在一起，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简直头晕目眩，还有很多人在试图砍价，看的谢言一愣一愣的。
一堆老头老太太在一起，半强迫性的要求超市负责人搞特价。
超市不是菜市场，但那些工作人员依旧被这群人搞得没辙。
谢言看的都发愣，直到一双强有力的手牢固的攥住了自己的胳膊，身边那人嗓音发沉，“你要是走丢了，看到那帮人没？”陈燃抬头示意了一下老头老太太们，然后压着声音道，“一会儿他们就把你卖山沟子里去。”
谢言：……
他紧紧的靠在陈燃身边，整张小脸不太乐意的嘟囔道，“这是吓唬小孩儿的话！”
“……一会儿猪猪侠给你卖山沟子里去。”
“……”谢言抬起头瞪着他。
陈燃啧了一声，然后用商量又欠揍的语气问，“那，一会儿佩奇给你卖山沟子里去？”
谢言双眼发红，上手就要勾陈燃的脖子，却被那人所察觉，稍微扬了扬身子就避开了谢言本就没有多大力道的攻击，随后固定住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两只手都被人握住了，周围人多，谢言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引人注目，他晃了晃身子，眸子里满是委屈和嗔怪，话语里埋怨道，“陈燃！”语气软的说是撒娇也不为过。
陈燃翘着嘴角撒开了谢言的手，心情好的不得了。
他仿佛是偷食到了一颗禁果，仅仅是嗅了嗅味道就上了瘾入了迷。
谢言和陈燃买了不少的东西，陈燃家里没什么好添的，本来就一个人住，家里东西也齐全。
再说现在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在网上购物，要不是时间紧急，再搭上没什么事干，两人才决定来超市采购的。
可到结账时谢言看向购物车才惊觉，这一趟陈燃来的确实是亏，因为购物车里仅有三分之一是过年要用的东西，福字什么的，剩下的一堆都是谢言看上的。
有一些他看到了眼馋，但并没有说，也没想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出现在购物车里，随后又被结了账。
出了超市后，谢言拿起购物袋里的一个红色毛绒牛娃娃，特别喜庆，他稀罕的抱着不大的娃娃捏了又捏，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分外满足。
“你买这个要放在你家哪里啊？看你家都是冷色调，这个小牛好像放在哪里都……”谢言扬着嘴角嘟嘟囔囔的说着，随后被陈燃的话所打断。
“放你那。”短短三个字，却让谢言开心上好半天。
到了陈燃家里，谢言并未着急回自己家，现在刚上午十点，他给谢万习发了个短信。
谢言：中午我回家吃，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那边并没有即时回复，谢言也没太在意，对方没有即时看到信息是常有的事。
陈燃上一次贴门联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次要不是谢言催着，他根本就懒得弄这些有的没的，他不需要什么好兆头，也不需要什么“福”，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但他看的出来，这是谢言第一次来这里过年，这几天谢言都比平时要兴奋，还说过“以前的家里过年也是冷冰冰的”，陈燃好像能想象到谢言以前的家，但他没问过谢言的过去。
在他不能确定未来要以何种形式相处时，在他没有告诉谢言他之前的经历时，在他还喜欢谢言的现在，陈燃并不打算窥探谢言一丝一毫的隐私，但如果谢言有一天真的主动让他了解了，他也不会拒绝。
陈燃自我认知很清晰，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在谢言面前，他依然想给谢言自己所有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