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等这位老人的门诊看完后，顾和才得以休息。她打算去医院附近的水果店买点水果以及今天的午饭。
医院里的空调开足了，以至于和外面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反差。顾和哈了口热气在手心里，把围巾裹好才出去。
她刚到门口就看到刚刚的男人在抽烟。烟只剩下个烟头了，非常短，但是男人还是不肯拿开。男人吐出一圈圈烟圈，把周围的人呛住了。男人只好赔笑，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最后才把烟头扔在垃圾桶里。
“顾医生，您休息了？”他趁着顾和等红绿灯的时候跟她搭话。
顾和出于礼貌地开口，“嗯，上午的病人结束了，您有什么事吗？”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错了顾和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谨慎地开口，“顾医生，能不能进一步说话？”他尽量用着平缓的普通话开口，生怕吓到顾和。
顾和察觉出这人没带什么恶意，并且就算有不良想法也无法威胁到自己便同意了。
男人把顾和牵到附近的一家破旧的小餐馆。店面虽然小且破，但是客人却不少，大多都是陪护病人的家属。他们付出了高昂的医疗费，身上已经没什么钱了，这里的饭菜他们勉强能够负担得起。
“顾医生，您看看您要吃什么？”男人局促地开口，“我买单。”
顾和也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不吃这顿饭应该是走不了了。于是她指着墙上菜单里最便宜的馄饨开口，男人则是要了碗白米饭和一块钱的汤。
“您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先生。”
“我跟我妹子打听过了，恁是骨科特别有名的医生，俺就想知道，俺爸这个毛病保守治疗能不能治好？”男人急得连口音都出来了。
“我说过了，保守治疗骨头后续长出来会错位的。”顾和耐心地开口，“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老人家。”
男人听到后一言不发，等到馄饨上来了，他长叹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这个手术什么时候做好啊？”
顾和老实地回答，“总归是越快越好的。”
“如果不报销一场手术下来多少钱啊？”
顾和打开手机的计算机功能，仔仔细细地算了起来，“大概十多万吧。”
男人黝黑的皮肤上泛着难堪的酡红，语气里都是心酸，“顾医生，这个钱俺们是真的不好凑啊。”
“俺就是个工人，工头还没发工资呢，俺妹自己还有孩子呢，她老公还瘫着呢，也没啥钱。”他声音哽咽，“恁有啥办法不咯？”
“你们确定要做手术吗？”顾和问道，“如果确定好的话，你们可以寻求医院补助，至于你被拖欠的工资可以找法律援助，还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顾和分条罗列着。
男人听到这些话并没有欣喜，只是满脸担忧，“这个什么法律援助也要不少钱吧。”
顾和并不想把自己的朋友叫过来卖人情，只能先教他怎么申请医院补助和弄医保。
“顾医生，谢谢恁啊。”
“没事。”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是顾和只记得老师跟她说过。“顾和，做医生最忌讳的就是有强大的怜悯之心和共情能力，可怜的人太多了，你可怜不过来的。”
她很听老师的话，这么多年也只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有的时候工作久了，她也突然会想起那句——麻绳专挑细处短，厄运专找苦命人。
其实这家餐馆的馄饨做得一般，并不是那么好吃。但她也狼吞虎咽地吃着，生怕浪费了一点。
男人则是就着无限续的白米饭和一块钱一直续的汤解决了午饭。
结账的时候他问老板要了两碗肉丝面打包带回去给妹妹和老爹。他从洗得掉色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毛票，数了几张跟咸菜干一样的钱递了出去。
本来顾和想结账的，但是男人没有同意。他说：“顾医生，恁都给我讲了那么多事嘞，俺咋好意思让恁花钱！”
这顿饭花了25块，八块钱的面和馄饨，以及一碗一块钱无限续的汤和白米饭。等男人拿好吃食之后，她把人送到医院门口继续去水果店。
“顾和！”
顾和回头看就看到周琦。周琦是她的大学同学，也学的医，只不过是在外科。
“你也去水果店啊？”
“嗯，一起？”
“我也是这么说的。”周琦亲昵地挽过顾和的手臂。
水果店里卖的最好的是果篮，其次是香蕉苹果这些耐放的。
“买这个，和和。”周琦拖着长尾音喊她，“你跟我一起嘛！”
她顺着周琦手指的目光看过去，是新上市的车厘子。
“昨天我来看68一斤，今天才58，你跟我一起买好不好！”
顾和颔首，周琦便挑了起来，最后分了两袋，顾和付了两百。
“周琦，你是不是踩准点了啊？”顾和逗她，“我一来你也来？”
“啊？有吗？”周琦眼神老早就飘到一边去了，死活不肯看顾和。哪怕扭头看一眼也只是说：“宝宝，你不爱我吗？”
“爱爱爱，买买买，行了吧。”顾和依旧很受用这一套，“跟大学的时候一个德行。”
“嘿嘿。”周琦才不管她怎么说，反正便宜她是占到了。
回到医院后，顾和拎着自己那包车厘子，洗干净之后分给科室的人。
“谢谢顾医生。”大家朝她谢道。
“没事没事。”顾和不在意地开口。
等她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就看到朋友圈多了一条，图片就是她买的车厘子，配文则是——全款拿下，不靠父母，全靠我的朋友顾和给力。
顾和满脸黑线，但是手却很诚实地点了个赞。
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了什么开关，朋友圈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纷纷回复她。
【顾医生，我也要！和和！】
【和和！给我买嘛！】
顾和直接把手机息屏，选择眼不见为净。顾和今天下午有一场专门预约好的手术，现在她便开始提前去做准备。
“顾医生，这是您下午病人的资料和过敏史。”小护士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顾和。她接过来再次仔细翻阅起来，做足了准备。
手术前十分钟她换好无菌手术衣，全身上下消毒过后便进了手术室。
下午一点钟，手术正式开始。这场手术并不复杂，所以手术里的氛围也并不沉闷，甚至还能聊起来。
“我听说他们产科前两天来了个孕妇，他们做剖腹产做到一半讨论晚饭吃啥呢，结果产妇来了句火锅，说怀孕之后就被婆家管着，啥都不敢乱吃，把那麻醉师吓了一跳，得亏咱没有这情况。”一位助手开口道。
顾和轻笑，“嗯，这件事我听说了，那个麻醉师又赶紧补了一剂麻药，结果手术结束的一个小时后产妇都没醒，过了很久才醒，那个麻醉师隔一个小时就去看一次，连遗言都写好了。”
两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等她给病人缝合好之后就出了手术室给病人家属报平安。
家属一见到她就冲上去，激动又着急地问她手术情况怎么样，在她答了句手术顺利的时候，家属才松了一口气。顾和离家属很近，看到她眼角有明显的泪痕，肯定是刚哭过。随后女人又去打电话给未来的家人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