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园宫宴
清逸园是中宫旁边的院子,但也是在宫中,外男进宫,总要排查一番的。
皇后举办的寿宴,可谓是座无虚席,这场宴会,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都来参加了,说是为公主挑选驸马,太子和穆王也没有婚配。
不过穆王是姬自衍的宠幸的一个小小才人所生,原先也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婢女,以至于他弱冠之年,还没有人过问他的婚事。
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就有人起哄要看宣仁公主的舞姿,其中喊的最大的就有那天茶楼刺史家的公子,言岭。
说来也可笑,刺史公子,琴棋书画,六艺精通,又生的清雅俊秀,乃是嫡长子言旭,这嫡次子言岭,就是世家公子圈的笑谈了。
有这么个哥哥压在上头,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言旭是京城贵女都想嫁的翩翩公子,更是宣仁公主的心上人,此次皇后也有意为他和宣仁牵线。
姬伏翎微微推拒,得到了皇后首肯,含羞带怯的去换舞衣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翩翩的走到殿中心,说了几句吉祥话:“儿臣献上此舞,祝母后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一颦一笑,也算个美人,比之静安,还是差了不少。
玉笙摆弄着桌子上精致的糕点,在心里默默点评,一旁的秉泽提醒她端庄一些。
可是那殿中心的公主又开口了:“可是有舞无乐,如何是好!”
皇后宠溺的看着她:“这宫中的乐师,不是随你挑吗?”
“母后,这乐师,怎么比得了姐姐妙手?”姬伏翎柔柔的开口,倒真像个仰慕姐姐的好妹妹。
听到这话,殿中的气氛停滞了,皇后的脸上也些挂不住。
姬伏樾早就来了,不过她坐在轮椅上,在最角落的位置,青黛也立在一旁侍候她。
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静安公主的身上,青黛觉得有些尴尬,替自己公主尴尬。
“姐姐,意下如何?”姬伏翎又开口了,笑的意味深长。
玉笙看着殿中无声的交锋,这才起了点兴趣,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轮椅上公主,只觉她气质上乘,颇有皇家风范。
秉泽在一旁给玉笙添茶,不动声色。
姬伏樾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姬伏翎想看她出丑,她偏不让人如意,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妹妹相邀,却之不恭。”姬伏樾柔声细语,做好了姐妹相亲的戏码。
青黛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推着姬伏樾到了殿中央,宫人们也架好了七弦琴。
一舞一乐,就这样开始了。
姬伏樾本来还配合着姬伏翎的舞步,再不动声色的加快节奏,姬伏翎心里怒气冲冲,面上还笑着,勉强跳完了这支舞。
两位公主,高下立见,秉泽精通音律,自然听出了曲中玄妙,这静安公主,还真不是个好拿捏的。
众人都沉醉在静安公主的琴音之中,这一刻,她好像九天揽月的仙子,让人忽略她身下的轮椅,只觉得唏嘘。
从前只传闻静安公主不识大体,嚣张跋扈,没想到今日一曲,彻底改变了她在京城的形象。
“啪啪啪!”三下鼓掌声厚重醒目。
众人被的思绪被拉回来,慌忙行礼,原来是姬自衍来了,他还不到知名之年,天家威仪尽显。
乌泱泱的“参加陛下!”
“好了,平身吧!”这时候他被簇拥着坐到上首。
先看向秉泽的方向:“国师身体如何?”
秉泽起身作揖:“臣已无碍,谢陛下关心。”
这副君臣和睦的模样看的玉笙嗤之以鼻,就笑出声来。
“这位是?”姬自衍看向玉笙,有些疑惑。
“这位是臣的表妹玉笙,方外之人,来京城游玩。从前住在山野,随意惯了。”秉泽中规中矩的回话。
玉笙也起身作揖,算是见过皇帝。姬自衍也没有计较她的无礼,看着她出了神。
这一举动,让殿中的人窃窃私语,直到皇后提醒,皇帝才回过神来。
“朕只是想到从前一个故人,有些失态。”姬自衍笑着打圆场,这场宴会又热闹起来。
这话太子听了没什么感觉,不过是个过分好看的姑娘,坐在下方的穆王却留了心思。
皇后又提醒皇帝,下面的两位公主。
“静安啊,朕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姬自衍只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姬伏樾,让一边的姬伏翎面子上挂不住。
“儿臣身体不适,无法前去请安,还望父皇恕罪!”姬伏樾淡淡的答话。
“无妨,你也该多出去转转,朕闲了,去看你也是可以的。”姬自衍慈祥的笑笑,这个女儿最是聪慧,可惜了。
“谢父皇!”姬伏樾露出为数不多的亲情,微微一笑。
“父皇?”姬伏翎看姬自衍不搭理她,撒娇的开口。
“宣仁啊,你刚刚舞跳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姬自衍这才想起她来。
皇后凑近他的耳朵,耳语一番。姬自衍听了哈哈大笑:“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姬伏翎听见他的调笑,脸刷的就红了:“父皇~”
坐在角落的玉笙和秉泽闲聊起来。
玉笙一针见血的评价:“她有点恶心!”
秉泽摇头轻笑,女儿家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念在她是姬家的小辈:“你这么大的年纪,何必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玉笙给了他一个眼刀:“闭嘴!”
凡人的年岁,如何和神仙相提并论。
姬自衍也知道女儿家的羞怯,朗声道:“言旭何在?”
被叫到的言旭走到殿中心,不卑不亢的行礼:“言旭,见过陛下!”
“你年岁多大,可有婚配啊?”
“臣子弱冠,并无。”
“朕的宣仁公主嫁你,可好?”姬自衍看着笑的和蔼,却带着帝王威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当问过家父。”言旭也没有害怕,也没有拒绝。
“还算懂礼,刺史家的吧!”
“是!”
“传朕旨意,宣仁公主和刺史嫡子佳偶天成,定下婚约,婚期着礼部商议。”
“臣子,谢陛下恩典!”皇帝金口玉言,言旭只能磕头谢恩。
“谢父皇!”姬伏翎得了如意郎君,也紧随其后。
姬自衍做了媒人,心情也不错,宣仁和言旭退下了,他把目光看向了姬伏樾。
“静安,你有什么想要的?”
如果这位静安公主开口,也要尚驸马,倒是可笑了。
姬伏樾没有说话,殿中的气氛怀异,皇后想打个圆场,让皇帝赏赐些珠宝便算了。
她一个瘸腿公主,谁想娶回家呢,世家公子都避之不及。
姬自衍见她沉默,又开口问:“你是朕的女儿,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儿臣想拜国师为先生,学习圣人之道。”
姬伏樾话音刚落,坐在末位的秉泽刚喝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一旁的玉笙又给他斟了杯茶水,笑的不怀好意:“表哥,当心啊!”
秉泽白了他一眼,众人的目光又放到她俩身上。
姬自衍没有贸然答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国师。
“国师,意下如何啊?”
秉泽起身推拒:“臣身为外男,不便踏入后宫,且公主患有腿疾,多有不便。”
姬自衍听了以后,了然的点点头,又看向了姬伏樾:“静安,你看?”
姬伏樾直视国师,凌然不惧:“圣人之道,不分贵贱,人人皆可研习。姬文公也言,大夏子民,不论长幼贵贱,康健残身,皆可学圣人之道。”
静安说的慷慨激昂,玉笙却忍不住发笑,心道:“姬文公,汗流浃背了吧。”
秉泽面色上挂不住,瞪了玉笙一眼,看向静安,带了点审视的意味:“静安公主,说的不错。臣再推拒,便是没有气节了。”
到底是帝君做的久了,下了凡这般掣肘,还真是不适应。
穆王在此刻却开口了:“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姬自衍示意他开口。
“静安妹妹早已及笄,也能出宫立府了,只是因为腿疾,才会搁置。若是出宫立府,国师教习也方便不少。三日一教,也能保证静安妹妹的课业。”
穆王一番言论,有理有据,太子在一旁嗤之以鼻,又让他出了风头。
姬自衍沉思片刻:“准了!此事便由你操办!”
穆王行礼:“儿臣遵旨!”
姬伏樾微微颔首:“儿臣多谢父皇,谢穆王兄!”
这一场寿宴,到这也算散了。
次日,皇后先到了牡丹园,喝斥姬伏樾为何要出宫立府,是否和穆王要有勾结。
姬伏樾正在亭中抚琴,也没抬头看她一眼。
“姬伏樾!”皇后大怒,就要抬手教训她。
隐匿在暗处的寒山出现,挡在姬伏樾身前,他身量高大,皇后只打到他的肩头。
“皇后,这不是三年前了。”姬伏樾挑眉,琴声戛然而止。
皇后气的发抖,却不敢再动手了,这是皇帝给姬伏樾的暗卫,她再皇帝面前,总要扮演个好嫡母。
暗卫也不会像市井妇人一般,和皇帝告状,姬伏樾也不会。
她叱咤半生,总是栽倒这个女儿手里,从前姬伏樾是她的荣耀,自从姬伏樾摔断了腿,性情大变,又有姬伏翎从中作梗,母女二人也不再亲厚。
怪癖沉默的女儿就变成了她华丽人生的耻辱。
皇后要一个华贵的提线木偶,姬伏翎就是那个听命于她的木偶。
穆王办事的效率很高,他在离国师府不远地方挑了一所宅子,加以改造,仅仅十日,一座庄严恢宏的公主府就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