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考核
半山门向来是各路修仙志士趋之若鹜的修行圣地，此门派历史悠久，从中走出过众多在修仙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就像是每个重点高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拖后腿的差生，柳杉水在除云峰的定位就是如此。
而且这位“差生”还误打误撞进了重点班。
柳杉水拿她现代的生活场景形容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正在台下等候一月一度的考核。
好消息，是除云峰内的考核，她把自家师尊的脸丢不到峰外。坏消息，她依旧会考出令人眼前一黑的成绩。
柳杉水是四年前从现代穿越来的，穿到了一本爽文小说里的炮灰女配身上，原主没多少戏份，存在的主要作用是体现师尊对女主感天动地的爱。
原主在文中只起到了微量地推进剧情发展的作用，因为师尊压根不是男主，原主化成鬼也不是为了报复，而是借报复之名来同女主争风吃醋。
为什么此时她要回忆这些往事，因为原书中她比试完就会病发身亡，柳杉水穿越过来只顾着披马甲拯救门派里的人，没去完成属于原主的任务。她死到临头，唯一能做的是提前开始走马灯。
只听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唤了她名字，她上场的时候到了。柳杉水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了由圆形巨石简单搭成的比试场地。
一向清冷淡漠的师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乎不忍直视接下来的场面，低头又不想看到她的名字，把手中的姓名册翻了一页，若有所思地边转着杯盏，边细细阅起手中的册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读什么诘屈聱牙的名家巨著……柳杉水默默从心里吐槽。
她手里拎着木剑，神情茫然无辜地望向来人。
要跟他比试的是她二师兄，二师兄先是瞅了她一眼，转了一圈到他师尊跟前，小声耳语。
柳杉水耳力很好，听得到他说的什么。
“您还真的让她上？”
闻言，师尊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二师兄又灰溜溜地转回来了。
青年走上台，意气风发地往那一立，单从气场上就能看出二人修为高低。二师兄是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身贵气，穿着也颇有讲究，一身做工精细讲究的红衣衬得他高挑俊朗气宇不凡。
“哎呀我的小师妹啊，嘶……你叫什么来着？我原先可是不想欺负你的，要不我先认输吧？”二师兄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说了半句往身后用大拇指一指，“可惜师尊不让。”
被质疑实力的柳杉水嘴角绷起一个弧度。
看不起谁呢，别以为她不知道二师兄以后会因为喜欢上女主，与男主对决失败后狠狠羞辱，心态崩溃之后堕入魔道。
到时候一鬼一魔再来瞧瞧谁更狼狈。
但更大的可能是二师兄到时候可以规避掉这种悲催结局了。
二人手持木剑，各站一方。
他们的师尊扶柏安排这场比试当然不是单纯地为了测试柳杉水和二师兄的修行水平，而是别有目的。
身为半山门的弟子，柳杉水不可能是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的草包，门派里的人都知道，柳杉水虽然攻击力上是个战五渣，但这么多年来和师兄姐们的切磋也不是白费的，进门派这么多年，只论防御能力她还能在门派里排上位置。
见前面几招剑法都被柳杉水拆解抵挡了去，二师兄以木剑横扫，刁钻巧妙的力道里虽有扶柏教导他的招数掩饰，依旧透着别家门派的风格。
扶柏身体微微前倾，玲珑剔透的白瓷茶杯磕在石桌上，发出极轻的脆响，对身边的弟子道：“你师兄是有高人指点。”
被阴差阳错评为了高人的柳杉水下意识地想要提剑格挡，还好在紧要关头停住手。
好险，差点就忘了她正在作为师妹和二师兄切磋，而不是以老爷爷的身份指点好徒儿。
这场比试是最快的一场，五分钟过后，胜负分晓，结局毫无悬念。
扶柏有五位弟子，两位下山磨炼去了，除云峰上只有柳杉水和二师兄、师姐三位弟子。
在场的人本就不对柳杉水抱有期望，很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柳杉水看到扶柏正问身旁的师姐：“你去吗？”
她的这位师姐是修仙界公认的天赋异禀，打小就心气儿高，不想在无名小辈身上浪费时间，师姐微微颔首，未作言语，大概率是拒绝了。
作为半山门资历最老的长老、除云峰峰主，扶柏的弟子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师姐不但有天资，还出身修仙界的名门望族，六岁就从师修仙大能、十二岁入半山门拜师扶柏，江湖上还有这位天之骄子的传说。
可师姐错就错在出生在了一本爽文小说里，她曾经与书中青梅竹马的男主定下娃娃亲，在她的修仙的天赋展露之后，自然不愿入红尘屈尊绛贵与已经成了废人的男主成亲。
可她表面嫌弃男主，但实际上却是欲擒故纵，偷偷暗恋男主，同时成了欺凌男主的渣女和女主的情敌。
她的结局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穿越带了金手指的男主用实力将师姐颜面扫地后又不断折磨，单纯无邪的女主在男主爱情抢夺战中完虐师姐，从小众星捧月惯了的师姐心态上一蹶不振，精神失常，被家族长辈许配他人，最后心灰意冷地抱着年幼的孩子跳江自尽。
师姐拒绝比试，柳杉水也没有了任务，匆匆退场，想要回自己的居所。
冷不丁地，扶柏从身后叫住了她：“你的病如何了？”
“多谢师尊牵挂，弟子顽疾尚且稳定。”
可不稳定吗，原书作者压根就没有对她的病废过笔墨，导致她的病都是发病——吃药——病好一套流程，充其量也是随着时间推移，复发间隔的时间长了一些。
说起柳杉水的病，这就要说到她这位废柴是怎么在一群天才中脱颖而出进入半山门的。
这件事还要从那位下山云游的大师兄说起。大师兄那时年轻贪玩，在别处村庄里玩耍时正巧碰到全村被灭的时刻，一位还未断气的妇人交给他襁褓的孩子。
大师兄死皮赖脸撒泼打滚地让扶柏把她留在了半山门，但就这样还无法解释她为何会拜入除云峰。
其实严格来说她并不是除云峰的弟子，柳杉水能进除云峰全靠她的怪病需要的药材难得，这么多年来全靠扶柏亲身入禁地采摘。
为了防止柳杉水一个不留神就一命呜呼魂归西天，扶柏暂时将她留在了除云峰，这一留就是四年。
剧情过完，下面就该她回住处犯病杀青了。
原书里扶柏为了女主违背心中道义的情节描写之细致让人拍腿叫绝，可惜她不是读者而是与书中角色相识的配角，柳杉水一想到印象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扶柏为了白月光女主哐哐撞大墙的场景就不由得想笑。
哐哐撞大墙只是她的比喻，其实书里对此描述的用词还是很文雅唯美的。
“你笑什么？”见柳杉水从那里嘿嘿傻笑，扶柏不理解，但也受到了柳杉水情绪的影响，嘴角小幅度地上扬。
柳杉水回神，停下越来越离谱的脑补，赶紧摇头：“没事，师尊那我先回去了。”
得到扶柏的允许，柳杉水先是假装平静，觉得自己到了扶柏视觉盲区，便开始一蹦一跳地走。
重要剧情都走完，该到她杀青的时候了。
一想到她死后还会当作丑角来衬托男女主，柳杉水本来不错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扶柏看着她突然变得消极的身影，心里更加疑惑。
也是，除云峰天才云集，资质平平的柳杉水长期受到压抑，心态难免会失衡，有时间他得和她聊聊……扶柏如此想。
顺便再让柳杉水考虑一下退出门派，她的天赋的确不足以支持她继续在除云峰修行。
二师兄与师姐的比试结果也出来了，依旧没有悬念，师姐获胜。
二师兄下台，转头背对着师姐悄咪咪地“切”了一声，随后就被师姐敲了一下头顶：“怎么了，不服？”
二师兄：“服服服……怎么能不服咱穆姐啊您说是吧。”
师姐不理他，留他在身后油嘴滑舌。
见扶柏留下她教导，吃了瘪的何忆泉灰溜溜地走了。
走到半路，刚出了院子，何忆泉见到自己友人来找他。
“走，去哪里吃酒？”何忆泉用手往后梳了一下头，另一只手搭在了友人肩膀上，“我跟你说些好玩儿的。”
对于生命漫长的修仙者来说，何忆泉还很年轻，正是不服规矩的年纪。扶柏对此没少训他，但他都把那些训话当成了耳旁风，依旧该玩的玩，该闹的闹。
“又输给你师姐了？”友人笑着揶揄他，何忆泉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炸了起来。
“哪有，我迟早超过她，她有如今成就全凭修炼得早，我什么时候才踏进这行啊你不想想……”
“修行靠清心，你这样沉迷于表象之物，贪一时口舌之快，这样如何胜过你的师兄姐……”
“清心？清哪辈子的心……”
何忆泉在说出第一个清时，仿佛漏了气的气球一样越说声音越小，警惕地往身后探看，似乎在防着什么人偷听他们俩说话：“咱们别从这里说，往其他地方走点。”
友人一头雾水，但好奇心驱使他跟着何忆泉七转八拐地来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
“还清心，我跟你讲讲他们俩的八卦。”
何忆泉一手指着师姐和扶柏二人的方向，但现在他们因距离过远已经看不到他们了：“他俩是除云峰目前最厉害的了吧？”
和他一同趴在墙根处的友人点头。
“先说我师姐，她心悦她那位蓝颜知己已久，可惜人家只把她当朋友看，他俩写的信都被她藏得可好了，叠得整整齐齐的，私下抄经时写了一整页他的名字，还偷看了许多民间谈情说爱的话本，八成是想鼓起勇气追她那位心上人了。”
友人震惊，连声催促下文，敬佩这位被称为半山门八卦之王的朋友。
“然后再说说我师尊，别看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四年前他经常与一位凡间少女往来，人家姑娘在一年前无故失踪，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姑娘失踪后他把人家的画像放在了他的书房里，还和那堆宝贝经书放在一处。”
何忆泉换了个姿势蹲着，继续说：“我当时进他书房时没敲门，撞见他看那姑娘的画像了，当时他那个看得认真啊，那个笑啊，哎呀我描述不出来，比我师姐见她心上人时笑得还肉麻。”
友人惊恐，连声制止下文，真情实意地想杀了这位快要把自己害得扫地出门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