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炽凛08
旧事被林延川重提。
林枝秋刚才的势气，因为林延川的这句话被迫减退了一大半。
她愣在原地，喉咙像被黏住般发不出任何音节。
林延川说的没错。
杨安洁在离婚那天就把林枝秋丢给了林延川，并且还称永远不想见到他们两父女。
可就在前年林枝秋生日的那天，杨安洁主动联系了林枝秋，而当时的林枝秋正面临着重重的压力几乎快要抑郁。
杨安洁的重新出现，给了她很大的心里安慰，拉了她一把。
从那天起，两人每隔段时间就会聊上一会，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两人在屏幕对话框里聊的也越来越融洽。
但就是因为太过融洽了，导致林枝秋被短暂的美好蒙住了双眼，将当年杨安洁狠心把她丢下的事情给暂时性遗忘了。
现在被林延川重新提起，林枝秋变得像小丑。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来到病房听他说这些刺耳难听的话。
如果没有上来，她可能还会继续沉浸在自己其实有家的幻想里。
但幻想总有一天会破灭。
林枝秋没再继续与林延川对持下去，她将缴清费用的事情说出来后，便在周围看戏人的目光下离开了。
脚步快的像是逃离。
林延川看着她落荒后逃跑的背影，不屑的耻笑。
离开医院，林枝秋没有选择搭车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路边走着。
医院离商业街不算太远，走一小段路再过个斑马线就到了。
此刻红灯，林枝秋提不起精神的站在红绿灯旁静静等候，等候时莫名走了会神。
片刻绿灯亮起，她收回思绪正准备踏出步子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她停下回眸看去，这一看便稍有些愣住了。
直到熟悉的面孔在视野里慢慢放大，林枝秋才有了些表情，她走上前温声开口：“沈师兄？”
沈骁衡定住脚步，微微垂目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林枝秋，目光柔和，“这么久没见，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当然认识了，只不过一开始有些没认出来。”林枝秋唇角微扬。
听后，沈骁衡好奇的扬了杨眉：“我变化很大？”
“很大！”林枝秋点头。
“是变帅了还是丑了？”
“当然是帅了！”
话落，两人互看着对方，对这次意外的碰见会心弯唇笑着。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
两人站在路旁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聊着，俊男靓女很是养眼。
只不过，就是因为太过养眼，导致站在不远处的温凛冬见了，面色格外凝重。
杂志社就在附近，温凛冬离开了沈骁衡的办公室后，便去商业街的咖啡厅坐了小会。
可没想到刚出来准备回工作室时，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昨晚还在他家并且睡在他床上的人，此刻竟然和沈骁衡站在一块谈笑。
工作室？不回了。
正站在工作室门口等待的许柏仁，在大夏天莫名打了个冷颤，左看右看的等温凛冬到来。
“对了。”沈骁衡看了眼手表时间：“现在刚好下午茶时间，不如我们去咖啡厅坐着聊？”
林枝秋没意见：“好，你找个咖啡厅吧，你比较熟些——”
“林枝秋。”
还未落地的尾音被另一道声音掩盖，林枝秋和沈骁衡两人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见是温凛冬，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沈骁衡往前走了步，“凛冬？你不是回工作室了吗？”
“是吗？”
好一会。
咖啡厅变成了法式餐厅。
下午茶变成了提前的晚餐。
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包厢内，温凛冬和沈骁衡各坐在桌子两边，林枝秋坐在中间，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尴尬到林枝秋都有些后悔答应一块用餐了。
直到服务员敲响包厢门，尴尬才被打破了一大半。
“客人您好，请问是现在下单点菜吗？”服务员站在一旁微笑问道。
“是—”
“现在点。”
沈骁衡话音还没落完，温凛冬就看向服务员开了口，刚刚打破的尴尬此刻又渐渐恢复。
沈骁衡无奈的垂目叹笑，而后就开始听温凛冬和服务员报着熟悉的菜名。
“就这些吧，再来一份红丝绒蛋糕，谢谢。”温凛冬将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
“好的先生—”
“等等。”
服务员拿好菜单看向突然开口的沈骁衡，就连林枝秋都有些疑惑的看去。
“这位女士的牛排麻烦您把五分熟改成全熟，配的酒也改成柠檬水。”沈骁衡口中的‘这位女士’指的是林枝秋。
只是牛排五分熟改成全熟，这……口感不太好吧？
服务员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先生，您确定牛排要改成全熟吗？”
沈骁衡点了点头看了眼林枝秋后，又看向服务员：“确定，她不喜欢吃带生的食物，麻烦了。”
服务员表示理解：“好的先生。”
言罢，服务员抱好菜单离开包厢。
在包厢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枝秋看向沈骁衡，言语和表情都展露出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带生的食物？”
“之前我们去西餐的时候你有说过。”
“那么久了你还记得。”
“当然。”
两人因此又渐渐笑聊起以前的琐事，仿佛包厢内只有他们二人，温凛冬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从沈骁衡说出林枝秋不喜欢吃带生食物的那一刻，温凛冬就嗅到了危险信号。
可当他听到沈骁衡说他们曾经还一起去过西餐厅，说他一直记得林枝秋说的话时，他发现这并不只是危险了。
用餐的全过程里，温凛冬都冷凝着脸，眸光的寒意未褪半分。
他看着林枝秋和沈骁衡谈笑，听着林枝秋因沈骁衡的话而被逗笑的悦耳笑声，内心很不是滋味。
他觉得他的耐心正一点一点被消耗到尽头。
林枝秋谈笑间也感受到了温凛冬的不对劲，但她不理解也不清楚他怎么了，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是他要来一块吃饭的，怎么摆脸色的还是他？
用完餐，沈骁衡付的款。
三人来到餐厅门口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此时天色虽暗但其实也才八点。
车子停的有些靠后，去的途中温凛冬突然接到电话，便站在一旁接听，沈骁衡和林枝秋则站在原地等他。
电话挂断，温凛冬走上前，视线看向林枝秋，“我工作室还有事没处理得先回去一趟。”
“好。”林枝秋言落，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还欠温凛冬一个谢谢，“对了，昨晚谢谢你，麻烦你了。”
昨晚？
温凛冬瞥了眼沈骁衡，见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心里瞬间有被爽到。
他快速收回视线看向林枝秋，静笑：“怎么谢我？”
“嗯？”林枝秋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那不如我下次请你吃饭吧？”
“可以。”温凛冬回答的很快，他拿出手机，在点开备忘录后将手机递给了林枝秋。
林枝秋有些不理解：“这是做什么？”
“你的联系方式。”
“我的？”
“不然？你不说要请我吃饭？没有联系方式怎么请？”
林枝秋明白后接过手机，在手机里打了一串数字，是她的私人账号。
“好了。”林枝秋将手机递回去。
温凛冬接过后看了眼屏幕上那串数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才满意的将手机放进裤兜。
在离开经过林枝秋的身旁时，还故意抬手捏了捏她那软嫩的耳垂。
这是林枝秋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在外捏耳垂，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和羞怯。
一直到坐上车还没从奇怪中走出来。
就连刚刚亲眼所见的沈骁衡，内心也被烦躁填满。
他边开着车，边想着刚才温凛冬亲昵触碰林枝秋的动作，后牙槽暗暗咬紧。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枝秋，你和凛冬关系很好吗？”
“我和温凛冬？”林枝秋想了想：“我和他如果关系好的话，会没有联系方式吗？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确实，如果关系好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
林枝秋的解释让沈骁衡内心舒畅至极，内心的烦躁消散了大半。
他不想再提起温凛冬，转念换了个话题：“对了枝秋，见面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工作
林枝秋静默片刻，抿唇看向窗外，“我现在是一名刺青师。”
“刺青师？”沈骁衡很意外，“你成绩那么好，而且你的梦想不是毕业后当一名服装设计师吗？”
是吗？
梦想，毕业，服装设计师。
这些早就在四年前灰飞烟灭了。
林枝秋没再作声，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任由霓虹灯光在她脸上肆意流过，灯光照的她的瞳孔一亮一灭。
四年前，是她的生活彻底被迫脱离正规的一年。
当时她正读大二，姜燕也已经进了林家。
那时是大二下学期的寒假，林枝秋刚和阮棠吃完饭拖着行李箱回到家。
她正拖着行李箱准备回房就被从厨房出来的林延川叫住了。
她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向林延川。
而后只看见林延川的嘴巴犹如一把锋利的刺刀，一下又一下的捅向她的脖颈，连声带也一同被戳烂。
林延川说，让她放弃学业立刻退学。
她问为什么。
而后听到的回答出自两个人的声音。
林延川说因为姜燕肚子里怀了宝宝，他需要把钱全部拿来细心照顾那个孩子和姜燕。因为他在外赌债欠了十几万，还未还清，如果不还清，那些赌债的人就会将她和姜燕抓去歌舞厅，他要保姜燕。
姜燕说因为她上学的学费太贵了，两万块一个学期，四年就是八万，八万可以用来给孩子买最好的奶粉和婴儿车，可以买很多补品和坐一个好月子。八万，还可以保自己的性命。
两人的字词里都在将林枝秋往外推。
林枝秋听出来了他们的自私，但她还是决然不同意，即使冒着真有可能被抓去歌舞团的风险，也不同意。
那可是她努力了好久才考上的大学，那里有资深的设计教师和学习环境，她才刚刚朝梦想前进了一步，怎么能放弃？
可得到的回应依旧没变，甚至变本加厉。
她不肯退，林延川就偷偷跑去学校私自为她办理退学。
她知道后求林延川让她上完最后两年，林延川说什么都不肯。
她不再求他，决定自己掏钱交学费。
可就当拿出卡去银行查帐户余额的时候，她发现里面自己辛苦打工赚来的钱全被林延川取走了，兜里零零散散只剩下五百块。
她放弃了。
她知道自己斗不过林延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