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炽凛01
岐城,比往年更甚燥热的七月中旬,夜晚竟下起了毛毛细雨。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同屋内纹身机发出的轻微滋滋声融为一体。
屋内,一位扎着高马尾,着装黑色吊带背心和黑色短裤的女人,正坐在工作椅上低着头为今晚最后一位客人刺青。
刺青的位置在手指内侧,是个疼痛感稍强烈的位置。
忍受不了疼痛的人在开扎没多久时便会疼的皱眉,极少数人会眼含泪花,毕竟这是个面积不大耗时又少的纹身。
但今夜林枝秋就碰到了这极少数的其中一个。
而且还是个在开扎没多久时就眼含泪花,不停催促的健壮老大哥。
老大哥圆润的脸上,两条黝黑的眉毛蹙成显眼的八字,“哎呦小美女啊,咱能轻点不?”
“你这个机器的档数能调低点不?”
林枝秋认真低头工作没作声回应。
两分钟后。
“美女,咱什么时候能纹完啊?”老大哥又叫喊了句:“轻点轻点,骨头裂了骨头裂了!”
“大哥!”林枝秋终是有些不耐烦的抬起了头看向老大哥,但她依旧耐着性子问了句:“哥,你今年多大?”
老大哥有些懵圈的应道:“三十了。”
“三十。”林枝秋将年龄重新念了遍,淡笑着扯了扯嘴角:“哥,别人三十刺满背都不带哭的那么快的,顶多纹到后面才受不了。你这纹个手指头就受不了了,还能不能行了?”
“……”老大哥被林枝秋这一顿说道弄得哑口无言。
能不能行?笑话!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不行?!
老大哥像是被戳中命门,瞬间挺直腰板,将刚刚弯着的胳膊立马变直,脸上写满了‘我很行’,“来!美女,使劲刺!”
果然人还是得被激一激。
效果达到,林枝秋露出满意的笑意,重新抓过老大哥的手,开始往上工作。
刺青的图案很小,没多久就结束了。
林枝秋将机器放好,站起身和老大哥说了些刺青后的注意事项并送他到店门口,“谢谢光顾本店,欢迎下次光临。”
闻言,老大哥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苦笑着回应完立刻离开了店内。
看样子是不会有下次了。
林枝秋被逗的轻声笑了笑。
直到老大哥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才收回视线。
走回店内,林枝秋站在纹身座椅前侧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
此时夜晚七点半,而发小许柏仁的生日会十点才开始。
见时间还有余,决定先收拾收拾店内,再回家好好打扮自己。
纹身店位于岐城繁华中心的商业街,对面。
是的,因为资金不够充足。不过沾了商业街的光,纹身店的生意不算太差。
店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风格整体简约偏暗,黑色为主白色为辅。
除了墙壁上挂有几个作品相框和店名的图标,店内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相框里的作品都是林枝秋和师傅的,更有两人一起合作的。
这家纹身店,就是林枝秋在师傅鼓励下开的店,也是她在岐城的第二个家。
只是,师傅将毕生所学留给她后便离开了此城,只为出去赚更多的钱给自己的妻子治病。
这一对比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还真是比不得。
无奈间,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发出一段清脆的声响,打破店内的沉寂。
林枝秋收回思绪,走到台前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见来电人是许柏仁便快速按下了接听。
刚一接通,对面就先开了口,语气格外轻快。
“喂,啾啾,你下班没?”
林枝秋应了声:“下了,正准备收拾店呢,怎么了?”
“没事没事,这不是怕你客人太多,到时候忙的错过了本少爷一年一度的生日会,错过了就看不到我今日的限定皮肤了。”许柏仁得瑟道。
“什么限定皮肤?游戏?”
“nonono!是本少爷我‘黑马王子’的限定皮肤。”
“……”林枝秋听了沉默片刻,既无语又想笑:“黑马王子?你以为你是马思唯能穿过挪威的森林?”
“我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森林拍特写了?我—”
“您老打住!我现在得抓紧时间收拾店内,没功夫听你扯闲,不然没时间去见你那‘黑马王子’的限定皮肤了,挂了挂了。”
“诶,啾—”
嘟嘟嘟……
这已经是许柏仁电话被迫挂断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然而许柏仁早就习以为常,他看着被挂断的屏幕扬了扬眉,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后,起身走到工作室的电竞桌椅旁。
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搭在正在认真玩游戏的男人肩上。
“诶,别玩了,该收拾收拾晚上去嗨了。”
玩游戏的男人戴着降噪耳机,完全将许柏仁的话隔之耳外。
双眸犀利有神紧盯着电脑屏幕,骨节分明的手有条不紊的在键盘上来回动着。
“victly”胜利
游戏结束。
男人将耳机摘下,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许柏仁,声线清冷带着挑衅:“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那菜鸡技术好的不止一点?”
许柏仁看着屏幕上的胜利战绩,楞如木头,充分展现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显然被刚才的视觉盛宴冲击到了。
“凛冬哥,你这单身二十八年的手速可以啊!看完你这手速和操作后,我觉得我又行了!”
这话怕是每个玩游戏菜鸡的通话,而许柏仁就是其中一个菜鸡。
只是,什么叫单身二十八年的手速?!
温凛冬正想开口反驳些什么,许柏仁就将他无情的从椅子上扯开。
待自己坐上椅子将耳机戴上后,一脸严肃仿佛要上战场似的紧盯着屏幕。
自信满满的开了一局。
这架势和他以往那坑到让人流泪的技术,让一旁的温凛冬不禁双手合十为匹配到的队友祈祷。
祈祷这次许柏仁能带脑上场。
然而,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带。
-
夜色渐浓,雨收云散。
林枝秋收拾好店内后,便快速锁门离开,回了家。
回到家中她快速的洗澡,化妆,再换上参加生日会的裙子。
搞定后九点半就打车出了门。
打车去到‘winter’清吧,要二十分钟。
去的途中许柏仁打过两次电话给林枝秋,问她什么时候能到,她回答的都是马上。
等接到第三个电话时,车子刚好到达清吧门口。
林枝秋看了眼屏幕后直接挂断,将打车费付好下车往清吧的方向走去。
‘winter’是岐城第一家带有聚会露台的清吧。
也是第一家采用会员制的清吧。
只有店内的会员或是老板的朋友、重客才能进入。
一般来这的都是些家境显赫的人,但也有不少的纨绔子弟经常来这玩乐。
林枝秋虽听过这个地方,但还是第一次来。
她不知道这儿这么高级,进去还要人脸识别或是身份确认,导致她在门口折腾了五六分钟才进去,甚至还花钱办了个会员。
无语。
等生日会结束,得找许柏仁报销办卡的钱,亏本买卖咱可不做。
进入清吧内,林枝秋在服务员的领路下来到了二楼露台的生日会现场。
一进入现场,林枝秋就被晃向她的灯光闪了下眼。
现场此时正放着抒情的r&b。
灯光交织,朦胧幽暗。
醇香的酒精气息和特殊的烟草味混杂,飘荡在空中。
吸入鼻腔内,仅需一秒,就能让人卸下疲惫,这感觉既奇妙又上头。
往里走去。
露台的边缘放置着黑色长形沙发,正中间是一个较大的圆形调酒吧台,周围摆放着零零散散的黑色桌椅和沙发软座。
此时露台右手边的沙发上,有几人正围着牌椅上的三人,观看着他们那两千块一把的牌。
而正在打牌的三人里包含了许柏仁,并且他还打的正起劲。
只不过见许柏仁此刻头发往天上飞的程度,让林枝秋看出他没少输钱,不然怎么会急得抓头发。
对于许柏仁这个又菜又上瘾的人,林枝秋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决定等他打完再去找他。
毕竟除了许柏仁以外,这儿的人她都不是很熟。
林枝秋打量了眼四周,最后还是决定走到吧台端了杯鸡尾酒,来到角落的沙发处坐了下来。
今夜,她穿了深蓝色的丝绒开叉吊带裙。
深蓝色衬的她肤色格外白皙,披散在肩的乌发随着微风飘动,让那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惹人移不开眼。
一向喜爱画淡妆的她,这次画的稍浓了些。好看的杏眼和软唇本就勾人,添上眼影和唇彩后更是让人垂涎三尺。
喧闹的聚会只有林枝秋的角落是冷清的。
她边在角落抿着酒,边淡漠的看着周围勾肩搭背杯酒言欢的人。
那些人都是和她两个世界的人。
拼命往上爬的谋生人和家境显赫的富家子弟。
她,是前者。
能和许柏仁这个公子哥认识完全是个意外,和他认识之后,林枝秋长了不少见识。
不过,见识的最多的还是‘人傻钱多’。
露台的氛围灯光此时换成了暧昧的暖黄。
暖光将杯酒言欢、跟着歌曲扭动身躯的人们笼罩。
与此同时,门口处走进一位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
男人的碎发被风吹的有些许凌乱,五官硬朗,黑眸在暗光中更甚深邃。
衬衫衣领随意的耷拉着,袖口挽起,衣摆也没有规整的束进裤腰,纽扣也只扣到了锁骨下方。
慵懒,性感。
‘斯文败类’是林枝秋对他的第一印象。
托着下巴看了几眼后,林枝秋在男人看过来时淡然的轻移视线,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微仰着头抿了口酒。
视线移的太快,光线也有些偏暗看不太清。
温凛冬微眯着双眼想看清楚沙发上的女人时,手腕突然被人拽住,身子往右斜了些。
整个人差点被带了过去。
“凛冬哥你便秘吗?!上个厕所都那么久!走走走,我的牌还在苦苦等你来救命!”
被迫收回了视线,温凛冬不悦的蹙眉,用力拍开许柏仁的手。
“我靠!我叫你帮我打牌没叫你打我!”许柏仁被这突如其来‘铁掌’疼的右手甩了甩,撇嘴轻声嘟喃了一句:“这掌不去炒板栗真是可惜!”
嘈杂的坏境里,温凛冬自然是没听清许柏仁的后一句,他勾起唇角,语气含笑:“你还差那点钱?一把两千块的牌你还会心疼?”
“屁勒!那般兔崽子现在玩五千块一把的了!”许柏仁无语:“五千块就算了还得再加杯白的!”
“白的?我怎么没听阿楠说要备白的?”温凛冬疑惑。
“那般崽子临时加的,喏,你看那边整整两排。”
许柏仁指了指左手边那两排待会玩游戏要喝的白酒,温凛冬顺势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