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丽丝05
京野清秀的眉眼微微皱起。他说了句“我去看一下”，便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黎鸣跟着他一起来到走廊，看到一名微胖男性正跟一位女护士争执，吵着闹着要出院。他身着宽松的蓝白病号服，脑袋上戴了个不伦不类的蝴蝶结贝雷帽，怎么瞧怎么奇怪。
男性嚷嚷得很大声：“你们这群庸医就是想骗钱！我都在这住了快半年，病还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我今天就要出院！谁拦我，我打谁！”
说着，他便推搡了一把。女护士躲闪不及，“哎呦”一声跌坐到地上。
京野上前将自己的同事扶起来，好言好语地劝这位患者。他的声线很温柔，带着一种奇妙的、让人平静的魔力：“aiws的病因比较复杂，我们正在排查”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患者打断了。
微胖男性气沉丹田，声音震得墙上的公告栏都在抖：“我要出院！让我出院！”
显然女护士还想劝他留下来，但患者的情绪非常激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说话时喷出的气几乎要冲到两人的面门上。
黎鸣看不过眼，而且这人也着实吵闹，惹得好些病房都探出脑袋，他便上前两步将患者拦住：“这里是病房区，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见有旁人多管闲事，微胖男性梗了梗嗓子，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女护士连忙过来劝阻微胖男性，如果他坚持出院，她可以带他找护士长谈。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这名患者不再吵嚷，急吼吼地跟女护士离开了。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京野对着黎鸣满含歉意地笑了笑：“平时不会有这种事的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医闹这种事并不罕见，但此人急着出院，似乎另有隐情。黎鸣朝微胖男性多看了两眼：“这人怎么回事？”
京野：“他在这里住了快半年，可能住烦了吧。不过，我上楼时听负责他的护士说，他的房租要到期了，屋主催着他赶紧搬走”
“他也是aiws患者？”
“是。不过，他住院不是因为aiws，而是因为骨折。“
京野本想就此打住，不料他接收到了黎鸣“能仔细讲讲嘛”的眼神。
离开公寓前，朱朱特意给黎鸣套了层“视觉滤镜”，还调整了他的“存在感”，以免黎鸣刚出门就遭到强势围观。但黎鸣的样貌，就算经过滤镜的模糊处理，也还是一等一的出挑。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只应见画[1]。偏偏此人又不是个凛若冰霜、孤芳自赏的性子，反倒随和有趣，这便比渺如云烟的画中仙人更加真实，也更为鲜活。
京野一时没忍住，跟黎鸣八卦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半年前来医院看眼睛，结果一脚踩空，从楼梯摔下去了。就摔得可惨了，左腿骨折，鼻血还淌了一地。他认为自己摔倒，医院要负全责，就闹着朝医院索赔，还要求医院免除他全部医药费。这件事闹得挺大，还上了当时的社会新闻。”
于是，黎鸣终于知道了微胖男性的身份。此人名叫吉雄，在眼科病房区是个“名人”。
说他有名，不是因为他是苹果视频平台的主播“吉吉熊”，而是因为他三天两头就要给医院找茬。
一时说是楼梯刚拖过，上面的水没干才导致自己滑倒。一时说是医院的保护措施不到位，自己摔下时才伤得那么重。总得来说就是一个意思：给我免医药费！
为了达到目的，他用自己的账号发了好几条视频，声泪俱下地控诉市中心医院不干人事。自己在医院里滑倒受伤，要赔偿没赔偿，还要面对医护人员的白眼。
舆论的力量非常可怕。
他一带节奏，他的粉丝也跟着节奏走。接着路人吃瓜，黑子纷纷下场。市中心医院一下子被推上风口浪尖，那段时间领导层愁得焦头烂额。
正因如此，眼科病房的医护人员根本不敢动他。万一产生了肢体冲突，被倒打一耙赔钱还是小事，被这种刺头纠缠上可就糟了。
平时大伙都是能躲则躲，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像今天这种情况，若是没有黎鸣这个“外人”在场，委实难办。若是处理不慎，京野和女护士保不齐要被扣一个“虐待病患”的大帽子。
黎鸣一边听，一边“原来如此”、“这样啊”、“真没想到”像极了尽职尽责的捧哏。京野也聊得尽兴，不知不觉便将自己角色卡里的额外信息全说了出来。
是的，额外信息。
玩家们的临时身份不尽相同，自然各有优劣。就像坐上牌桌，随机抓一把牌。
在揭开牌面前，谁不知道自己拿的究竟是一把当即就可以王炸的好牌，还是一把只能烂在手里的坏牌。
因此，公平起见，主系统会对拿到坏牌的玩家进行“补偿”——提供特殊道具、额外情报或隐藏身份。
但其实，黎鸣：[我真不是为了套情报才跟他聊天的，我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玩家。]
毕竟自己是个失忆人士。
没想到，两人聊天聊得过于愉快。自己不仅吃了口保熟的瓜，还套到了人家的额外情报
黎鸣礼尚往来，也跟京野分享自己的发现。他重点提及了小椿有个好朋友，但在现实里，谁也没见过那位小彩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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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玩具送给小椿后，黎鸣打算先回金帅公寓，和朱朱一起吃个午饭。
他拿到的角色卡附带的道具非常琐碎，其中有好几张餐馆优惠券，像什么“勇敢牛牛·嫩牛五方（黄元帅店）”20元代金券、“鸭鸭快跑·鸭血粉丝（黄元帅店）”5折券。
也不知这方小世界是咋想的，给他塞一堆优惠券做什么。
而且，让人特别难受的是，所有优惠券都快过期了，只剩这几天能用。
如此一来，原本可有可无的优惠券立刻变身“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黎鸣纠结再三，决定还是把优惠券用出去。朱朱说的对，他们是来新婚旅行的，总得品尝一下当地美食。
鸭鸭快跑·鸭血粉丝（黄元帅店），距离公交站很近，走路只需5分钟。
店面不大，内外装修都很简陋。抬头的大红招牌在岁月的侵蚀下洗出了一层旧色，下面两道玻璃门比较新，可惜左边那扇是坏的，门上还贴着去年的春节装饰画。
黎鸣仔细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在“福”字底下看到了“学驾驶，来xx”和一串电话号码。显然，这些自带小广告的装饰画都是免费的赠品。
店里狭窄，只容下几张桌子。客人不多，但也不算少。黎鸣找了个靠角落的空桌，让朱朱先坐下休息会，自己去前台点餐。
这家店除了鸭血粉丝，兼卖奶茶、石锅拌饭、过桥米线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应有尽有。
由于自己的“存在感”被朱朱调整过，黎鸣喊了前台的服务员兼收银员一声，小姐姐才惊觉，自家的苍蝇小馆不知何时竟来了位超级帅哥！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蓬荜生辉！这位帅哥站在这简陋的餐馆里，真的让小姐姐有了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您您要点些什么？”小姐姐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黎鸣眸中敛着淡然的笑意，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五折券：“两碗鸭血粉丝汤，一份加香菜，一份不加。能用这个优惠券，对吧？”
小姐姐几乎是晕晕乎乎地记下了黎鸣的点单，晕晕乎乎地收下了现金，再晕晕乎乎地进了后厨。等她再出来，依然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一手端着一碗鸭血粉丝，送到了黎鸣和朱朱的桌上。
黎鸣自然而然地将两碗鸭血粉丝换了个位置，把没加香菜的那碗放到朱朱面前，自己拿了那碗加香菜的，丝毫没有深究自己为何会这么做。
“卖相不错，闻起来挺香的。”黎鸣用勺子舀了点汤，放在唇边吹了吹。
半透明的粉丝上铺满了巧克力色的鸭血块，浅白色的鲜汤中漂浮着方方正正的豆腐果。管状的鸭肠，和形状切得很奇怪的鸭肝混杂在一起。汤非常鲜美，但就是过于鲜了，反而有点咸。黎鸣用筷子夹起一片鸭肉，尝到了一点淡淡的腥味。
貌似食材不是特别新鲜。
两人同时停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无奈。
邻桌的两个学生打扮的大男孩点的是排骨盖浇饭，倒是吭哧吭哧吃得抬不起头。他们一边畅饮可乐，一边聊周边的八卦。
留着碎刘海的那个男生压低了声音，跟同伴说：“你知道附近有个凶宅吧。有人说在那边看到了幽灵，我打算待会去偷偷瞄一眼，你要不要一起去。”
另一个男生连忙摆手：“不去不去。nozuonodie！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