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喜欢我
今天虽然天气好，但毕竟也是冬天。周忆晨进来时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他礼貌地将外衣解开放到脚下的置物框里，对侧的两个人，手掌还没有分开。
“学校学生有些问题，所以来晚了，抱歉。”
周忆晨微微颔首对邵寻解释着自己迟到的原因。从宝沣公司离开后，他就回校去上课。他们约的是下午四点，现在是四点零三分。
而邵泠晚打电话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他刚要准备去上课。那时邵泠晚说自己在家，如今看来，好似不是电话里说的那样。
他默不作声，也不去看对面的人，只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捧起，缓缓饮下。
“介绍一下，这位是周老师。”
邵寻的话打破了邵泠晚的僵硬，她慌张着快速把自己的手从郁修那里用力抽出。满眼皆是惶恐。
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和自己相亲的人，会是周忆晨。
周忆晨完全是和爸爸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会处到一起……更处到了这般地步……
她深知爸爸不是个糊涂的，更不会随意给自己挑选夫婿。如今，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周忆晨，现在在d大任职。邵小姐您好。”
迷茫下，周忆晨真的像初次见面一样介绍起了他自己。面对伸过来的手掌，邵泠晚怔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愣着干什么，小晚。”爸爸的催促声响起，抓了下她的袖管，要她做出反应。
她只得目光下移着盯向桌面，送过去自己的手掌，颤抖着声线说了两个字，“您好。”
因紧张而冰凉的手掌，被另一只没有暖和过来的手掌握住。周忆晨眼睫微垂去找了下那双躲闪的眼睛……
邵泠晚的眼睛很大，眸中所流露出的神情容易看清。小姑娘又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不悦写在了眼中和撅起的嘴唇上。
时间濒临失礼的界限，周忆晨将手掌松开，又言笑晏晏着看向郁修问：“这位是？”
不等旁人解释，郁修态度恶劣着用食指刮了下鼻尖，又指向身旁的邵泠晚说：“怎么着？你聋？听不懂？我是她对象。”
他这份解释无疑火上浇油，邵泠晚攥紧拳头捶了他腿一下，瞪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不，不是，爸，我就是……”急切的解释脱口而出，却又在唇边被她自己噎住。她忽然感到莫名，她紧张什么？她怕什么？如果今天来的人不是周忆晨……她是不是不会这样？
郁修是自己找来的，本就是为了故意搅黄这场相亲。只是因为来的人是周忆晨，让她瞬间方寸大乱没了原则。
万般思绪在胸中翻涌着。邵泠晚将刚刚想说的话改口成了，“爸，我就是不想相亲。”
结成麻的心弦找到了打开的源头。邵泠晚抬起头来看向爸爸郑重说着：“我不能选择自己的恋爱和结婚对象吗？”
“那你也应该好好选！”
啪的一声瓷器落地的声响，伴随着爸爸愤怒的语气。邵泠晚清楚爸爸是真的生气了。母亲早逝，他们父女相依为命，父亲视她如珍如宝，从未真的对她发过脾气。
可她不想不清不楚，不想被人摆布。倔强的嘴唇紧绷着不肯松开，邵泠晚垂首听着爸爸大声叫来保安，要把郁修轰出去。
郁修也是没脸没皮，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笑得出来，背起自己的包，仰头一句大咧咧甩了句，“不用！我自己走。”
“记得给钱啊。”郁修拍拍她的肩头，朝她挑了下眉，他说话的声音，只够他二人听见。他走后，爸爸的气明显消了些。不过邵泠晚也不想留在这里，她一时间整理不好心情，更不知道如何在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上面对周忆晨。
“爸，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家了。”
邵泠晚拿起包和外套径直朝门口走去，在路边拦了辆车，也没说目的地，只叫司机随便转转。
不管是六年前的相遇，还是四年前的分别，种种场景都历历在目。她合上眼帘，却始终无法劝说自己平静接受这个事情。
她从聊天记录中找到阮静的名字，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阮静。
【今天相亲对象是周忆晨】
阮静今日休息，本是陪自己去看工作室。现下也没事，估计正等着她传递前方战况，回复的非常快。
只不过对话框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结果输了一会儿，没等到内容，阮静直接打个电话过来，“你爸找了周忆晨跟你相亲？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前男友竟是我的相亲对象？”
她语速很快，邵泠晚来不及解释，她自己就开始了分析，“对啊，你爸不知道你俩早恋过。”
“哎哟，也是，你爸要是知道你们早恋过，他还把你甩了。那你爸早把他剁碎了扔你家后花园了。”
邵泠晚听到这话不得不反驳了，把贴着耳朵的手机拿下，对着听筒一字字十分认真地说：“注意你的措辞！一、我没有早恋！我当时18岁了。还有！是我把他甩了！”
她刚刚死寂一般的脾气终于恢复如初。当初提分手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不管是自己的朋友，还是他的朋友，都觉得是他甩得自己！所以就是周忆晨这种人压根看不上自己呗。
这世上有钱人大抵分三种：一种是从祖上积累的财富，这种最受人尊重；还有一种是靠自身本事也赶上时代机遇发家致富的，这种也算是被人高看一眼；最后一种，就是她家这种，撞大运发大财的暴发户，最叫人看不起。
有钱人说他们土包子，旁人说他们土大款。
总之，都是他们的不是。
邵泠晚嘟起的嘴唇鼓得更厉害，下巴皱起了一道道折痕，像个刚蒸熟的发面包子。
“你说你当初那么刚，你现在怂什么？相亲呗，那就相呗，接着处呗。万一是周忆晨想找你复合呢？”阮静连续的三个呗让她很是无奈，叹了口气，有些自嘲道：“你觉得可能？”
电话那端沉默的几秒，已经说了答案，后续的回答，不过是安慰，“嗨，你管他呢。反正他和孙曼语也没在一块。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皆有可能。”
可能或不可能的，邵泠晚不去细想。她是很在意孙曼语与周忆晨的关系。但目前，对她更言，更关键的，是周忆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可以做一段感情里的失败者，但不能做一个局中的棋子。
也或许，是她想多了。
漫无目的兜圈子的车有了目的地，不多久，邵泠晚到了自家别墅区。她走进家门，在玄关看到了爸爸的鞋子，再往楼梯走，就听到了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从小到大你想要的，爸爸什么都没有给过你？”
爸爸这次的感情牌也是足够直接，邵泠晚上楼的脚步停下，转身走向客厅，站到了墙边。
“小晚，你任性胡闹，爸爸哪次没有依着你过？”
邵泠晚这次没有和爸爸争吵辩论，也没有乖巧顺从，只站在那里静静听着。爸爸见她不说话，只好又说：“爸爸知道，你不喜欢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你。但是这一次是为你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能听爸爸一次吗？”
她说不出肯定的字眼，也不敢轻易否定。逃避是本能的第一选择，她转身离开，去往楼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看你就是被郁修那个混蛋小子搞昏了头！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一起出国！”爸爸追在她身后，拉住她逃避的袖管，指着她开始数落起来，“你说你看上谁不行非看上他！他老子自己把自己的公司弄黄了，他能是个什么有出息的主！”
邵泠晚都忘了这茬，以为这件事情的重点不在这里。她甩开爸爸的手，也是不喜爸爸这般说辞，“爸，你不能这样说人家。你知道的，做生意都是有盈有亏。他爸爸只是不小心失利了而已。”
“总之我就是看不上他家那个小子，你想都不要想。”爸爸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偏颇，打着马虎眼。她的眉头皱起，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们俩只是朋友。今天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假扮我男朋友的。为了让你打消念头。”
她解释完，爸爸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
“爸，你为什么让我和他相亲？”邵泠晚大概猜到了爸爸要问什么，想要逃避也逃不了多久，干脆摊牌。
“人家周老师是高材生，文化人。”爸爸看她主动问起相亲的事情，把她拉到了餐厅坐下，说得眉飞色舞，“大学老师！多好的职业！人家又是做珠宝鉴定的，和咱家公司有着莫大的联系。这是缘分。”
可真是有缘分，太有缘分的。爸爸虽然轻松了，但邵泠晚的眉头没有舒展，她依附在爸爸掌心里的手指微蜷扣向了自己的手心。
“你知道爸爸是赌石出来的，没什么文化。现在是科技时代，知识改变命运。才华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爸爸的话让邵泠晚觉得有些难受，纵然他家是这样的出身。但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爸爸的苦心经营的心血，她不想爸爸妄自菲薄，也不想就这样开启一段婚姻。
“然后你就看对眼了，让人家做你女婿？你问人家同不同意了吗？”
“他不同意他过来干嘛？”
爸爸的语气莫名，她也觉得奇怪，这根本不是周忆晨的性格。所以，她才更加犹疑，爸爸是惜才，也想要自己有个安稳的人生，那周忆晨图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的？”邵泠晚觉得不踏实，还是再问得细一些，爸爸只是回答，“都是一个行当，怎么就不能认识了。”
爸爸的话竟让她无力反驳，公司之前也有聘请高校老师做技术顾问什么的。想要认识的话确实不难，难道是她想深了。
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相亲，没有其他
“小晚啊，你妈走的早。爸爸就希望你这辈子快快乐乐，衣食无忧。那种富二代呢，你不喜欢。自己做生意的呢，我又觉得心太活，怕你降不住他。周老师这种最好，家世清白，又干干净净的，踏踏实实多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爸爸语重心长的话，让邵泠晚也明白爸爸是真的在为自己一点点谋划，生怕自己受丝毫的委屈。
可是错的，或许在她。眼泪自胸中凝结上涌着含到眼眶中，邵泠晚把头埋在胸前嗫嚅着，小心道出了自己担忧，“可是……周忆晨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爸爸诧异的反问，让邵泠晚从纷杂的情绪中惊起她想到阮静在车上的那句话，或许，她刚才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