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徒劳·无获
“杀了我。”
这是获说的话。
林铭看向了还抱着获的阿恩丝。
阿恩丝的眼神中尽是茫然，她其实知道，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多少能感受的到，获的灵魂里，那些原本属于光明教众的部分。
获确实更改了自己的灵魂，她也如愿的以一个崭新的样子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是她选择的构成自己灵魂的“原材料”中，却浸满了痛苦。
这种痛苦，并不亚于获原本所忍受的寂寞与孤独。
阿恩丝摸着获的头，一言不发。
她任由晚上的寒风吹过他们所在的地方，任由月亮照在雪地上，白的刺眼，任由获自己选择了自己的终结。
获自己走到了一旁的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抱着膝盖坐在了地上。
阿恩丝在后面看着林铭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发丝胡乱的披散在脸上，她也丝毫没有想要整理的意思。
林铭走到获的身后，看着这个小小的身躯。
林铭举起了右手，他的手上有一层漆黑的霉菌。
只要这只手碰到获，那获就会在一瞬间被腐蚀殆尽。
按照获的体型来看，林铭把她腐蚀干净甚至用不了十秒。
林铭举起的手一直悬在半空。
他心烦意乱。
就在他迟迟下不去手时，获忽然说话了。
“没关系的，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疑惑你为什么犹豫，但我现在，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
获长长的头发盘在脖子上，就像是一团黑色的围巾，她依旧没有回头，背对着林铭说道：
“实验，其实失败了，我虽然不是蜘蛛，但现在也不算人类，有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的脑中无时无刻不在‘回忆’起过去的情绪，但这些情绪其实不是我的，这些情绪和记忆越来越强烈，‘我’的存在会被这些灵魂的碎片喧宾夺主。”
获的语气，听起来和以前不同，她以前的语调，是要么是机械式的，要么是表演式的，但现在，林铭少有的感觉获是真实存在的，一个拥有自我的个体。
获接着说道：
“无论什么样的灵魂，都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和撕扯，如果我继续活着，没多久就会彻底疯掉，这是这个实验最大的漏洞。”
林铭问了个他很在意的问题：
“你觉得人类……比蜘蛛幸福么？”
获扭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林铭。
“当然了，我现在会如此痛苦，恰恰就是因为我所融合的这些灵魂碎片，曾经都无比的幸福。”
因为拥有之时无比的幸福，所以在失去一切之后，才会无比的怨恨。
“那你……现在满意了么？”
获仰起头看向天空，她惊叹于从人类的眼睛来看月亮，竟然是如此的壮观。
“虽然失败了，但我很满意。”
说完这句话之后，获就又低下了头。
林铭往前走了两步，举起那只笼罩着一片霉菌的手，刚要把手挥下去，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靠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自己的眼睛就被一只手蒙住了。
这只手不大，触感很柔软，林铭的鼻子里，涌进了一阵令人心安的味道。
卡文走到他身后，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左手捂住了林铭的眼睛，右手越过林铭的身体，手掌正对着获那个小小的身体。
卡文其实并不担心林铭会因为下不去手放了获。
她了解林铭，林铭还没有仁慈到那种程度。
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具体担心什么，卡文也无法描述，或许，这就是女性形态自带的直觉，她只是觉得，不能让林铭做这件事情。
也有可能，是卡文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情，会对林铭有伤害。
而她并不想让林铭承受不必要的伤害。
所以她才自作主张的靠了过来。
卡文蒙住了林铭眼睛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然后在林铭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来吧，好么？”
林铭在黑暗中听着卡文的声音，慢慢的点了点头。
然后，林铭就听到了一声仿佛是布料被撕碎的声音，然后是获的一声咳嗽。
紧接着，是喘息声，然后，喘息声减弱。
卡文在这时，才慢慢的放开了捂着林铭眼睛的手。
她心中的惴惴不安到此时才稍微放松一些。
就在林铭看到面前获倒在地上的身体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乌塔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乌塔苏醒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林铭他们正在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而且几个人丝毫没有想要救治的意思，似乎是在等着这个小女孩身亡。
乌塔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手脚并用的慌张的跑过来，想要查看小女孩的情况，就在这时，林铭才开口说道：
“她就是获。”
乌塔的四肢，忽然就僵住了。
获的生命正在随着涌出的血液快速的流失，她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涣散。
获在最后，把眼睛看向了阿恩丝。
她原本充满了惊慌的表情，在看到阿恩丝的那一刻，就忽然平静了下来，变成了微笑。
最后的最后，获看着阿恩丝，似乎想要说话，但她只是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获的胸口，就停止了起伏。
阿恩丝，看懂了。
获刚才的口型，和她在进入那个装置之前的口型是一样的。
那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对不起。
或许，获在进入装置那那一刻，就明白会发生什么。
阿恩丝感觉身体在一瞬间脱了力，跪坐在了地上，她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尸体，自言自语道：
“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你只是……只是言而无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