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百年之后的相逢
他们是自收到副城主之子被俘虏的消息就迅速集结出来的部队，队伍不可谓不壮大，只是作为出征指挥官的副城主宋辉心里却十分忐忑。
庞大的军队并不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尽管城主再三交代，一切以他儿子的生命安全为重，但宋辉更在乎的却是自己那位得力干将的生死。
半路遇到宋清风后，得知对方想要谈判，宋辉心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无论何时，谈判总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至少，自己要救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被杀。
想到此处，宋辉不禁感叹一声，脸上满是哀怨。
自从天玑城进入安定发展的状态之后，宋辉的作用越来越小，对城主之位的威胁却越来越大。
宋辉之所以没死，也不过是因为城主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这几乎是天玑城内所有普通人的共识。
此行城主表面大方，实则给的兵力不过十分之一，想防止副城主政变的企图有多明显，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更有人粗略算过，哪怕副城主投敌绿洲，天玑城以现存兵力要守住城池也并非难事。
只是他们不会察觉到城主和副城主之间更深层次的关系。
在那些贵族眼中，这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烟雾弹手法。
看似城主和副城主是对立，给了很多人可乘之机，实则是两人故意为之，否则仅凭战功，宋辉可续不了这么多年的命。
……
来到绿洲外围之后，为了表示自己诚意，宋辉命令机械泰坦辅助工兵，在绿洲外建立了一座谈判用的高台。
高台建造的如何且不说，十只机械泰坦动手搭建已是给足了面子。
曹辰和宋辉两人留下各自的队伍，撤掉随从，一同登上高台。
换而言之，这是一场除了曹辰和宋辉，无其他人知道的密谋。
“妈的，绿洲，你们最好是真的想投降。”
宋辉的一名叫吴谷随从心中暗骂一声。
他是城主的安插在这里的人，为的就是盯紧宋辉，而此时却也不敢再跟上去。
高台上曹辰和宋辉一见面就认出了对方。
两人只是短暂的一愣神，宋辉率先反应过来。
“你是，曹辰曹小兄弟？”
一瞬间，无数记忆涌入曹辰大脑，如同大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百年前虚空尚未侵蚀到此地时，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以投资改造为借口收购了这里居民的土地。
这些人带来的美味的食物，丝滑的绸缎，以及各式各样的技术。
他们培养原住民学习使用机械工具，原本破烂的土屋迅速被钢铁浇铸打高楼代替。
仅仅六年，这里就成为了一座繁华的城邦，其壮丽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心生自豪。
他们从未设想过，世界上会有如此美丽的城邦，更不敢想象是出自自己之手。
幻想中的美好生活近在眼前，可这座他们亲手建立的城邦却拒绝了他们。
大量的军队涌了进来，到处都在实行戒严。
原住民被赶出了工地搭建的临时住所，回过神来，自己原本的家已经被高楼替代。
他们无处可去了。
在他们实行了抗议后，那群人给了他们一批补偿券。
就这样，所有的原住民被这些人彻底的垄断了吃穿住行。
他们只能干着最繁重的工作，赚着最少的钱，然后在从这群外来者的手中购买食物。
可是无论他们再怎么努力，负债总是在不断提高。
在这样的循环下，这些原住民很快就一无所有。
一纸提案被送上城主的工作台。
上面写的不是原住民的哀告，原住民并没有发声的渠道。
上面写的是，将原住民归为亚人，允许对其进行器官买卖。
“就算再怎么样，这也……”
“他们不过是圈养的牲畜。”
“可他们终究是人，以后你如何面对自己的民众!”
“人？出卖自己的器官，总好过易子而食，或者被饿死，不是么？”
一番争论后，副城主宋辉愤然离席。
虎毒尚不食子，怎么会有易子而食。
难道这比不死亡更加可怕
可当他踏入下街后，彻底明白了一切。
或许饥饿并不可怕，
或许死亡也不可怕，
可在这寸草不生，满地坟茔的人间炼狱，在饥饿和疾病的折磨下，理智早已经被蒸发。
一个人虚弱的倒在地上，还不等重新站起，就被其他人分而食之。
宋辉回去后本想劝说城主，却发现城主并未采用那份提案，而是决定彻底扫除这座城市的污点。
一时间，针对下街原住民的扫荡大肆展开。
面对井然有序的屠杀，那些在长年累月的繁重工作让他们早已失去反抗的能力。
更不用说那些连工作都没有，已经被饥饿和病痛拉到鬼门关的人，他们甚至觉得这是解脱。
曹辰还是名孩童，楚恃则是他的玩伴。
他们带着一群不愿等死的孩童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清扫，只是，当对方认真起来时，一切都无可遁形。
在最后一次清扫中，宋辉抓住了他们这一群仅存的原住民。
宋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吃人的下街活下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穿过了前几次的清扫。
他只觉得，这是上天的旨意。
他本不应该相信神鬼之说，可耳畔总有一阵阵低语，在劝说他放这些孩子一条生路。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道惊雷骤然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副城主的面前。
多日的噩梦让他憔悴不堪，这一记惊雷不得不让他怀疑，这群孩子是神明庇佑的人。
“把他们先关起来吧。”
他想放人，可碍于身份，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有神明庇护，那么从地牢逃脱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副城主抬头看了看天空，
那神明也不过如此。
结果第二天，那群孩子真的消失了。
……
回过神来的曹辰干笑一声，思索片刻，还是拱了拱手说道：
“小子还要多谢宋辉兄当年手下留情。”
“哈哈哈，没想到今日你小子倒是有出息了，可惜当年一别，今日我已垂垂老矣，只能靠各种仪器度日，你却还正值壮年。”
“这一切都还要多亏了宋辉兄，不过宋辉兄虽两鬓花白，却不见虚弱之色，何苦羡慕我这被诅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