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张全宁的观测日志
“你……很久没有进行观测任务了？”
“……”
当听到苏叁的这个问题，张全宁沉默了。
他低着头想要假装没有听到，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根本于事无补，于是她看向喜笑颜开依旧在玩着战术全息眼镜的阿雅。
“对不起……我……辜负了自己的使命。”
“为什么？”
苏叁知道，如果一个数字生命在没有外来威胁，能源充足的情况下，理论上是可以达到永生的，但是在自己那个时代，这项实验却是被明令禁止的。
禁止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何证明那个由数字代码构成的“你”，就是曾经的你呢？
张全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机械构件滑动的声音，那面光洁的墙壁之上打开了一扇门。
顺着那扇门看过去，能够看到一张由金属构成的床架，以及曾经用于日常的桌子，还有些在宿舍常见的日常用品，但是毫无例外的，这些东西现在已经破烂不堪。
甚至就连墙壁上的数个角落，都已经有了树根延伸下来，而这种种情况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这里的防御机制，被完全破坏了。
苏叁再次环顾四周：“按照当初观测站的配置，这里应该一共有三个人吧，他们都……”
张全宁点点头：“只有我，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
张全宁说着走进那间属于自己的宿舍，然后伫立在一把特制的椅子旁边。
“卧槽！”跟过去的白针发出一声惊呼：“有死人！”
苏叁几人也看到，那椅子上坐着一具已经干枯的尸骸，他的胸口被一根从墙壁上脱落的合金刺穿，连同这整个椅背。
“这就是我。”他看向苏叁：“那是一晚的凌晨，当天轮到我值班，所以我坐在这里写东西，而观测站也是那个时候受到的打击。”
“是天机兽？”
“对，2144年，中原战区数战大捷，当时我们气势盛大，以为很快就会迎来战争的结束，但是没有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次针对各地观测站的扫荡打击，那些天人创造了新的天机兽，用于对处于地下的观测站进行爆破式袭击。”
“所以你是那个时候，将自己变成数字生命的？”
“对”张全宁点点头：“我还不想死，我想胜利以后回家，我想回去看看老婆孩子，我还想看着孩子结婚生子……我等啊，等不到任何人来带我们出去……”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与苏叁推测的八九不离十，当初三人只有张全宁“侥幸存活”，或者说，以这种方式苟延残喘。
但是新的意外也很快就到来，当晚的天机兽不仅仅破坏了防御系统，甚至连通信以及后备能源系统也被破坏。
数字人张全宁为了留下一点点希望，关闭了整个观测站，然后利用仅存的一点能源等待着有人带来胜利的消息。
“所以是那些堕落者让你重新活了过来？”
白针听着张全宁的描述，恍然大悟。
“对，他们无意间打开我的重启功能，当时我还很开心，以为是人类，但后来却发现这些东西根本无法交流”张全宁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他们还顺走了我唯一用来自卫的手枪，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用不着。”
苏叁听完他的陈述，有些感慨的点点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下一步了，储能装置的能源已经所剩无几。”
“不是还有备用能源吗，虽然被切断了，但我能帮你重连。”
张全宁摇摇头，那张脸上写满释怀与满足：“能够见到你们……还有她，我已经知足了。”
她看向阿雅，眼神中满是宠爱，后者在张全宁的眼神中对着他不明所以的傻笑了一下。
“对了，我这里还有最近整理出的一些观测日志，我已经把它和以前的日志整合到了一起，但是我发现其中有些日期对不上了，希望能够帮到你的忙。”
张全宁再次走向观测大厅，但是随即他的身体快速闪烁起来。
阿雅惊呼：“呀，你的身体怎么看不清啦！”
张全宁摆摆手：“不打紧，该来的总是要的。”
观测台面上缓缓送出一台设备，苏叁上前将它拿起。
这其中，可是张全宁与其他两位观测员所整理的数据，对自己恐怕了解沉睡后的事情很有帮助：“谢谢你，为人类所作出的贡献。”
“哈哈哈”张全宁回头冲着苏叁笑笑：“我也谢谢你，让我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实现愿望。”
张全宁的眼神依旧放在阿雅脸上，不舍欣慰感慨在此刻写满他那张已经半透明状的面孔：“小雅，爸爸要走了……”
阿雅看向张全宁，对上那张不舍的脸，一时彷徨无措：“我……”
“你要跟着这位铁驭叔叔好好学东西，你正在长身体，要记得多吃饭，可不能总挑食，现在能吃上饭不容易……”
人啊，总是这样，无论之前在思想上有多么的通透，当事件发生时还是会被情绪所控制。
苏叁在张全宁身体消失的那一瞬间，在他脸上看到的只有不舍与难过，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告诉这个男人外面的真相。
张全宁消失不见了，整个观测站也黑暗了下来，几人呆立在原地无措。
“祖神，我们……走嘛？”
“走，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苏叁说完，大步的走向张全宁的宿舍，他抱起那具尸体走向大门，被埋在废墟中的观测员，再次见到了阳光。
……
“真是搞不懂你们那个时候的人，死都死了还弄出来干嘛。”
观测站外的小山坡上。
白针拿着自己的匕首在地上不停地挖着。
“他是我们的战友，不能让他连死无其所，落叶是要归根的。”
“行行行，是是是，那么请问我这下能恕多少罪呀？”
“这次你辛苦了，等你带我们到下一个部落与图坦汇合，你就自由了。”
“这还差不多。”
虽然嘴上嘟囔着，但是白针显然着挖洞的活平时没少干，他动作很快，不多时一个足够容纳张全宁身体的坟墓就已经刨好了。
阿雅也重新来到几人身旁：“祖神，你叫我准备的东西。”
苏叁接过阿雅递出的三块木牌，然后用粒子切割刀灼烧木板在上面刻上字。
绘上前，带着疑惑的口吻缓缓念出那上面的古文字：“9976号观测员张全宁……”
“长眠于此……”苏叁补充道。
绘点点头，接着念道：“9112号观测员孙年长眠于此”“9832号观测员李东诚长眠于此”。
土坡上的三座墓碑前，苏叁缓缓抬起右手行礼，然后伫立。
他并不是军人，但此时应该没有什么更能比这表达自己的敬意了。
这时正逢天光大方，东面，一轮和煦的太阳从山巅缓缓绽放，一缕缕阳光刺过树叶间隙打在三座墓碑之上，照亮了这些是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你们那个时候的人，都喜欢这么干嘛？”
众人再次上路，一路上白针好奇看着苏叁，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
“他们值得这么做。”
“那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也给我弄一个”白针毫不在意的说着：“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以后还有人知道这荒原上有我这号人物。”
“凭什么，你一小贼还想的怪美。”阿雅不屑的呛了回去。
“切，又没叫你给我弄，你家祖神还没说话呢。”
苏叁点点头：“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付我钱。”
“啊，我死了还要钱？”白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那不然呢，你以为挖坟立碑不要成本的哦。”苏叁继续向前走，没有在意白针的抗议。
“那把你手上那东西给卖了吧，古代物品可值不少钱呢，够给我弄一个了。”
被白针这么一提醒，苏叁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观测日志的显示装置，他打开后轻轻一点，屏幕在短暂的延迟后被点亮，上面的信息页映入眼帘。
“观测日志”
“所属观测员：9976号张全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