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潜力股
被问的人黑黢黢的眼瞳看了过来。
瞿望懒散地坐在车上,语调没什么温度,周身慵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主儿。
从喻白栀的视线角度看他,是少年流畅又带了几分像蒋声的侧脸。
然后再是少年转过来的正脸。
那几分相像感瞬间消失。
少年唇边似笑非笑,微微弯起的弧度看着轻佻又浪荡。
寂铭扒着车,一脸不可思议。
他望哥对女孩子一向没什么耐心,更不会瞎几把管闲事。
现在居然还朝着女孩子笑?
怎么个情况?
出租车司机安静若鸡,拼命降低的 存在感,又实在 八卦得不行。
他载着这两个出手阔绰的大少爷们停在路边有十分钟了,他等得无聊刚摸起烟盒就被副驾的人不咸不淡“友好”提醒,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跟他说要举报他载客抽烟。
而后他只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就被这个好看的少年再次“友好”提醒,还是那不咸不淡语气,说他“骚扰”乘客。
少年的投诉电话已经拨通。
幸好后座少年抽走了副驾人的手机,一口一个爹劝着他消气。
司机打量着这个小姑娘,看看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这个“活爹”来了兴致。
小姑娘穿着睡衣拖着行李箱,结合刚刚大爷和大爷孙子的话,小姑娘是被家里赶出来了。
张赫挠了挠头,看喻白栀黑黢黢盯着他们的眼睛 ,张了张嘴。
喻白栀先他一秒开口:“你们去哪?”
瞿望挑了挑眉,仍是那副没骨头的懒散样:“没地方去?”
寂爷爷瞅着自己孙子和他的朋友们,再看孤零零坐在小区门口的小姑娘,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实在不安全,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又都是男生,带着小姑娘一起玩,别让她被欺负了 。”
瞿望朝着寂爷爷点头,“我们一定带着她好好、玩。”
尾音轻扬,介于不正经又介于正经。
少年唇边弯起好看弧度,慢悠悠从车上下来。
“网吧开黑,去么?”
喻白栀点了下头,网吧确实是个好去处。
寂爷爷站在一旁一脸笑呵呵,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张赫喃喃:“瞿望是手被喻白栀咬了,不是脑子被她咬了。”
他高冷厌人制冷机的人设呢?
寂铭嗷嗷叫,“望哥,你看上她了?”
瞿望斜瞥他一眼,又把坐在行李箱上的喻白栀从头到脚看了遍:“看上了她会咬人。”
少年语气里含着戏谑的笑,又混不吝。
喻白栀抬眸。
瞿望居高临下:“动动您贵臀,移驾车上。”
寂铭一脸茫然,咬人,什么咬人?
他望哥xp这么特殊吗???
突然福至心灵,四天前咬他望哥一口的小野猫是喻白栀???
张赫接收到寂铭的目光,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寂铭:?????
喻白栀从行李箱上缓缓站了起来,用的是大妈们在菜市场挑菜的目光回望瞿望,“别当社会哥了,当长眼哥吧。”
少女唇边挂着一抹讥笑、黑眸里毫不掩藏嘲讽。
瞿望脑子里闪过自己说过的话。
“眼睛长着没用?”
脑中画面又闪到她被揍的半死那天晚上 ,“下手前没长眼么?”
被讥嘲的人眉眼微顿,“我更喜欢当挖眼哥——”
话音稍停,“你的眼珠子很漂亮,挖出来做项链挂在脖子上应该会很漂亮。”
男生身高骨骼占绝对优势,话音和那天掐住她脖子时的嗓音一样,漫不经心又不带一点玩笑。
喻白栀垂下眼睫,扯了下嘴角,留下淡淡目光,拎起了行李箱。
男生大掌拉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喻白栀垂着的眼睛落在他拎起行李箱指骨修长落拓的手掌上,拇指根处的咬痕落了痂,像是白纸上泼了杯咖啡,突兀又影响美感。
寂铭抓耳挠腮,割裂,太他妈割裂了。
这一愣神就看着他望哥单手拎了行李箱,瘸了三天的腿是一点都不瘸了的去了后备箱。
张赫大脑仍充斥着瞿望那句“看上了”三个字。
瞿望静寂了十八年的春心终于动了。
他要助攻,不然枉为兄弟。
张赫一脸紧张地抻着身体看副驾的女孩,叭叭解释推销,“我爹脾气臭,但是人挺好的,乐于助人、见义勇为、心地也善良、拾金不昧、人帅活好、日砸万金——”
副驾的女孩转过头,嘴角弯出弧度,“他说要掐死我,挖我眼睛,我好害怕。”
出租司机:他看不到小姑娘一点害怕。
寂铭:害怕情绪在哪里????在哪里???
瞿望嗤了声,似笑非笑踢了脚寂铭撅在外面的屁股。
掉了手机在后座撅臀摸找手机的寂铭:????
他的屁股招谁惹谁了???
寂铭小媳妇般挂在张赫怀里,生怕自己挤着他阴晴不定的望哥了。
高架上呼来的风糊了喻白栀一脸头发。
她升上车窗。
车内安静下来。
张赫低头看怀里“娇俏”的 人,“给老子起开。”
寂铭摇头,看向他望哥手机屏幕。
嗯,很好,他望哥在和老爷子做今日行程汇报。
再狂妄再嚣张的人也有压着的“五指山 ”。
喻白栀接收到寂铭黏在身上古怪、探究、审视的目光,侧眸:“有事?”
寂铭坐正了点身体,仍给他望哥留了宽敞舒适距离。
“你起义了?”
“看不出来,你之前还挺能忍,一直忍到现在。”
“你一个女生,在江宁没有朋友,又没地方住,也没钱,后面怎么办?”
张赫听得认真,脑子里浮现一张漂亮的脸。
喻白栀在江宁有朋友的。
不过他没打断寂铭。
含糊其辞的话听得他抓心挠肺。
之前听寂铭吐槽过他邻居家,每次吐槽几句后像是吃了屎一样糊住了嘴巴。
他们对这些家长里短也没兴趣,只知道邻居家的女生和他们一样,都在附中,是个顶顶可怜的可怜蛋。
这个可怜蛋居然是喻白栀?
张赫看了眼他的“活爹 ”,嗯 ,没吵到他。
寂铭没听到喻白栀说话,他望哥也没嫌他吵,小嘴仍叭叭不停。
“你今晚把你大伯家闹得天翻地覆,再回去肯定不好过。”
“看在邻居一场,我把我攒的压岁钱借你一半,你别回去了,他们吃你不吐骨头,这次你的反击,成功让我对你改观,借你的钱,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还我,收你三分的利息。”
喻白栀黑眸落在男生干净清秀的脸上,看着他的眼睛,眸子很干净很清透。
他们的十八岁没有经历过不见底的黑暗,不用逃亡,没有随处可见的诈骗犯、经济犯、逃犯。
不用刀尖染血,看不到枪林弹雨,不用提防警惕每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可能会吃一些生活学习家庭的苦头和磨难,也会有痛苦有绝望,但到底是活在阳光下的。
良心是热的,心肠是好的。
是妈妈想让她成为的那类人。
寂铭对喻白栀现在的感觉既别扭又奇怪,但他是真的想帮喻白栀一把。
看着喻白栀的眼睛,他心脏像是被攥住的窒息感,这样的眼神他遭不住。
他慌乱地垂下头,“我再送你一个劲爆的消息。”
张赫说不清刚刚喻白栀的眼神,吸得人往下陷,他一个糙汉子居然觉得心脏涩涩的。
余光看到瞿望不知何时从手机上抬了头,目光落在了喻白栀发旋上。
车内安静的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喻白栀极轻地笑了下,“你有多少压岁钱?”
莫名压抑的车厢内气氛陡然一松。
不知道是这声轻笑,还是少女略冷调声线的询问。
寂铭得意,竖起了三根手指。
张赫加入话题,“三万?”
寂铭摇头。
张赫:“三十万?”
寂铭羞涩地笑了笑,“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是有一定财力的。”
耳边传来声轻嗤:“三千。”
寂铭眼睛一亮,“望哥你猜的真准。”
他今年过年的压岁钱还留了三千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赫听到三千,想到了他转给喻白栀过去的两个三千。
六千不是一次转的,是分第两次。
沙包游戏——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听不得三千这个数。
张赫清了下嗓子,“你不是说要买双球鞋吗,那鞋子降价了两千九 。”
寂铭瞪大了眼睛,狗赫,他买鞋这事和喻白栀现在的处境肯定是喻白栀比较急。
张赫已经调开了自己的支付宝,“我余额宝里有十万,都借给你,利息给你三个点,你有钱了再还我。”
喻白栀凝着路况,“不借。”
两个字没有温度。
张赫急了,“我们做的是生意,我又没施舍你。”
喻白栀问:“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价值么?”
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十八岁孤女,居无定所,也不确定有无一技之长,不了解她的为人,不清楚她的底细。
热血上涌,替她不平,觉得她可怜。
张赫嗓门很大,“看出来了,你以后能挣很多钱,高考成绩也会很好,长得也漂亮,是一支潜力股。”
话很虚,但是这中气十足的嗓门喊出来盲目信任。
出租车司机:他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