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狱笑话害人不浅，功德笑没地府打工
七月的江城酷暑难耐，气象站监测到的气温永远不会超过三十九度，可万物却像气化了般朦朦胧胧，就连呼吸时胸口都隐隐作痛。土木人万木春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得顶着烈日户外作业，监督工程队施工，并核算工程造价。这还不算是最辛苦的，他忙完一天的工作还不能休息，得挤出一切时间备考一级注册建筑师。好在单位包吃、包住、包网络，他能省下不少时间和金钱。如此一来，抽空看点地狱笑话成了他唯一的娱乐方式。
工地铁棚房的隔温效果并不好，今晚却冷得让人如坠冰窖。正沉浸在考上一级注册建筑师，当项目经理、副经理、经理、总经理憧憬中的万木春猛一抬头，望着床头的两道魅影吓了一大跳。他脚背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往后缩了又缩，直到在床头蜷缩成一团。他查看手腕上的智能手环，体温略低，心率过快，又盯着头戴“一见生财”、“天下太平”高帽的两位鬼差。什么情况啊，明明还有心跳怎么会看见黑白无常？
范无救故意伸出长长的舌头道： “你就是万木春吧。”
万木春悄悄扣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谨慎回答：“正是在下。”
为了顺利白嫖劳动力，地府甚至出动了人气颇高的黑白无常充当猎头。谢必安尽量挽留对方道： “你倒是十分淡定，甚合我意。看来地府挑人的水准还是很高的，你被收编了。”
“有正式编制吗？ ”万木春嘴皮比脑壳耍得还快，刚一说完就懊悔不已。他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还没问清楚要去干什么呢，就先关心起编制来。“咳咳，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要收编我干什么？我已经有正式的工作了。从物质层面来说，虽然土木人工资不高又辛苦，可是项目部包吃、包住，我还是可以攒下不少钱。从精神层面来说，投身基础建设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我特别有使命感和成就感。综上所述，我是不会放弃现有的工作跟你们走的。”
范无救道：“放心，放心。我们招的是临时工，你还是可以继续服徭役的。”
谢必安道：“由于人类对大自然的攫取，造成了生物多样性锐减，大量动、植物濒临灭绝。工业的高度发展也反噬到人类身上，出生率断崖式下降。阳间的紊乱给阴间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我们阴间有编制的公务员才几千万人，哪里忙得过来啊。”
范无救道：“而你工作能力尚可，又喜欢看地狱笑话。”
谢必安道：“你这么喜欢看地狱笑话，想必是很喜欢我们地狱吧。”
“咳咳咳咳。”万木春觉得自己喉头发痒，像堵了蜘蛛网一样难受，他干笑几声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只是喜欢笑话而已啊！”
谢必安道：“你小小年纪就把功德给笑没了。”
范无救道：“可你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谢必安道：“我们决定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机会。”
范无救道：“你一定要好自为之，不要不识抬举。”
万木春道：“你们两个搁这说相声呢，我根本就插不上嘴。你们忙不过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范无救道：“我都不敢想没功德的人死后会有多惨。”
谢必安道：“我们都给他机会了，是他自己不中用啊。”
谢必安道：“午后十二点去地府当临时工，而且是用电脑办公的文职工作，一点都不危险。”
范无救道：“就跟做了场梦一样，对人根本没负面影响，人家还不乐意了。”
万木春仔细一想，对方说得也没错，自己还能顺便研究一下阴间的功德体系、组织架构、法律法规。好好利用这次机缘大有裨益。他赶紧问道：“功德笑没了是不是会影响我投胎啊？你们的工资是以什么结算啊？是日结、月结还是小时工？是按工时算钱还是按绩效算钱？”
谢必安道：“当然了，功德的多少可是评判能否投个好胎的重要指标。你说你没事看地狱笑话干什么呢，好好打工攒功德吧，珍惜这次机会，努力挺过实习期。”
万木春无力吐槽，怎么临时工还有实习期啊，还有攒功德应该不是只有当地府临时工这一条路吧，抽时间下个电子木鱼做做实验，看看能否攒功德。
范无救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多问题还是留着去问人事哈，我们可没工夫回答你。”
谢必安深感工作顺利得不正常，问道：“不对啊，资料上说你是唯物主义者，所以地府特地派我俩这种人气超高的明星级公务员来招聘你这种刺头。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这不应该啊。你好歹得否定下我们的存在吧。”
万木春无语道：“明明都见鬼了还否定鬼的存在可不是唯物主义。唯物主义者发现世上真的有鬼神也只会客观地进行研究。更何况唯物和无神论是两码事儿，譬如古希腊的一些哲学家就是无神论者，他们嫌弃古埃及太过专注于宗教，十分封建迷信。可这些哲学家却是唯心的，他们的哲学流派是唯心主义哲学。而中国古时候的儒、道等哲学流派是朴素唯物主义，一方面他们定下了天、地、君、亲、师的祭祀标准，另一方面他们又是世俗的，批判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君王。这种辩证唯物主义的思想早已融入到中国人的血脉里，比方说我的名字万木春就取自于古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此诗就蕴含着辩证唯物主义的思想”
范无救道：“停、停、停！你话怎么这么多啊？我本来还觉得你沉稳、内敛，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话痨，跟个唐僧一样叨叨叨叨个没完。”
万木春赶紧闭嘴，好吧，范无救不喜欢话多的，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些没弄明白的问题也只能日后慢慢探寻了。
黑白无常把万木春带到一间办公室后匆匆离开，电脑后突然伸出个头来，脑壳满办公室乱飞，边飞边吐槽：“哎呀，忙死了，忙死了。竟然要把几千年来的登记资料全部转化为电子档，这些领导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两嘴皮一碰就能指挥下面鬼干活。反正领导也不用干活，他们才不管下属的死活咧。”
万木春望着档案柜上无尽的龟壳、锦帛、竹简、纸制台账倒吸一口凉气，把这活干完，不皓首穷经也得穷经皓首吧？他一边默念着不要做台账，不要做台账，一边十分生硬地挤出了一个假笑道：“您好，我叫万木春，您叫我小万就行，今天来地府报到当临时工。”
人事推了推眼镜：“小万啊，你好，你好。叫我老张哈。你是黑白无常亲自带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领导很看重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