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是读书人
绕着这处山坳地的前方官道大路上，一匹快马，四蹄如飞，一跃数丈。马上公子，衣宽袍散，神色慌张。胯下骏马已是神速，催马之人尤嫌不及，不停的打马挥鞭。
黄村这个临时的骡马队伍等人早就俯身到山坳旁，从上往下看着这急驰地一人一马。一阵风似的，那快马已对着这边而来，眨眼已到眼前。
“这是哪家的小子，骑个马这么狂？”江含风嘴上嘀咕，眼瞧那马头一转，绕过山坳，就要往官道另一头奔去。江含风“噌”的一声，踩上旁边的一块山石。张嘴便叫：“哎兄弟，你是哪儿的？”
马上之人双腿不松，回头张望，只见一个短发黑脸，一身深衣短打的乡下人冲着自己招手。
要是这个世界也有“神经病”这词，估计就要被这个骑马的送给江含风了。
江含风眼看着快马跑出视线，从石头上下来，对着黄中道：“黄中兄弟，这人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能骑上马的都这么凶嘛？半点礼貌都不讲啊。”
黄中笑了笑：“这……”他不好明说，托辞道：“那倒不是，可能这人是没听到吧？要么是有要紧事去办？”
“切。”不想其他，江含风坐回火旁，抓起干瘪的大饼吃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那钱刘两位公子的马车，终于赶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处空旷山谷。山谷中草草搭着些木架，木架上拴着十数匹高头大马，马上鞍具披甲齐全。
微胖的那位刘姓公子眼睛都直了，嘴里念道：“钱兄，这些就是你说的，在外地弄到的新鲜货？”
钱公子意气满满：“怎么样？这便是我去虔州府花重金带回来的好马。为保事密，连这些槽架都是找这里的乡民搭的，搭完后，才把这些马赶过来。”
“好啊，好啊……”，刘公子伸手摸着槽中第一匹马的鬃毛，眼神从这十数匹良马上逐一扫过，一边连声叫好，一边往尽头走去。
“那我们之前的赌约……”钱公子拉住他。
刘公子哈哈笑道，“哈哈哈，些许赌约，不急不急，怎么钱老弟现在反倒急起来了？”
钱公子略一迟疑，又道：“刘兄看这些好马价值如何？”
“嗯，嗯，钱老弟，这些都是军马吧？”钱公子不作回答，嗯嗯点头反问道。
这位钱公子收起脸上的狷狂，正色道：“刘兄这是说什么？这怎么会是军马？”
刘公子道：“这些马绝不是虔州府本地的，如此高头大马只有北方才会有，而且马身上的马鞍、马甲齐备，全都是同一样式。除了军中，哪里还会有？”
钱公子急道：“是军中来的，又如何？马给你，你只管将那日我输你的立契还我便是。”
刘公子呵呵一笑：“这些马我可不敢要，不过你家老父亲或者俞知县可能会要。”
“刘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老弟，你私贩军马，暗囤兵械，意图谋反，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明白了，原来你是早就设计害我，针对我爹才是你的目的吧？”
“你可别胡说，谁设计了？我知道你们家和俞知县有交情，不过不知道这谋反之事，他俞知县压不压得住？”
说罢，刘姓公子解过一匹良驹，正欲踩蹬上马，可他身材五短又胖，几下里才上得鞍来。
这边钱公子脸上风云相交，上前拽住缰绳中间。
狠狠问道：“你要去报信？”
“撒开！”刘公子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甩开刀鞘。
“狗杂碎！”钱公子从地上跳起，将马上刘公子扑倒在地。那马儿受惊，撒蹄远奔。
二人在地上纠缠到一起，钱公子虽身高臂长，刘公子却胜在掌中有刀。一时间两人四处翻滚，难分胜负。
突然，钱公子慌乱中伸手抓到一把浮土，朝刘公子面上掩去。刘公子双目不视，口中“哇哇”乱叫，手里短刀“呼呼”乱捅。钱公子格挡不住，右手擒住他拿刀手腕，往下一撇。
不想这一撇，短刀正刺入那刘公子小腹之中。厮打之中，两人气力收守不及，这一刺，直没刀柄。
年轻的钱公子站起身来，身形摇摆，稳了稳神。牵回那匹受惊大马，翻身上鞍，驰出山谷，往来时官道而去。
又歇了约摸一刻半的功夫，黄中招呼众人起身赶路。
江含风半躺着：“这就又开始走了啊？饭后还没点一支红格调啊。”
叶果牵着马，看着他道：“快起来走吧，江大哥，后面耽误了你那大棚项目，我和阿姐可不帮你了……”江含风一骨碌爬起来，“走，走，挣钱去。”
大家踩灭火堆，将货架搬到骡马背上放好，从山坳前面沿下山路直奔官道。
盘山路下到山谷口，还未走近，黄中眼尖：“这儿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个木架子？”江含风也看见了这些，还看见那架子上拴着的十多匹好马。
江含风用肩膀碰了碰黄中：“黄中兄弟，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难道没见到这里有这些马？”
“没有啊，这一带除了行脚赶路的，最近的寨子都还要走十多里呢，而且这里山路不好走，我还从没见过有人来这儿放牛放马的。”
“那这倒是怪了，是有人来这儿搞货运了？”
叶果跑得快，直跑到那一排马儿跟前，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后面几人撵着骡马跟上。
“小果子，不要乱碰。”黄中年纪不大但经验老道，急忙吩咐。
江含风倒不以为意，也走到这一排马前，看着这些高头大马。
在自己原先的世界里，这种马匹也算是不多见的宝马啊，想想自己这边村里出来的，说是八九匹，除开三匹杂马，剩下的还全都是骡子。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啊。
“啊——啊”，队伍中一个伙计一声大叫，剩下的人纷纷看过去。
临着那边官道的山草地上，躺着个胖乎乎的公子哥，肚子上插着把只能看得见柄的刀。
“这什么情况？凶杀案？”众人慌了神，齐齐看向了江含风和黄中。
江含风右手在自己裤子边上蹭了半天，也蹭不出半根红格调啊。
别说格调了，黄中声调都变了：“江兄弟，你看这是怎么回事？那躺着的看着是个读书人，你也是读书人，要不你去看看？”山里人家，生来病死都是上天注定，眼下这分明是逞凶杀人，他们自然心有惧怕。
“我是个屁的读书人。”江含风心里愤愤，转头道：“以后可别说我是读书人了啊。”
走上前去，那胖公子直挺挺躺着，身上衣着富贵，肯定不是农户百姓。身下一片黑红，连周围半尺高的山草都被血染了一大片。
江含风看这样子，这公子已经失血过多了，真神仙来了也难救。
但是不像是劫道的土匪干的啊，衣服显眼还好说，手上的戒指没丢，怀里衣服也没乱。还有那一溜的好马都还在，山贼土匪们往来行劫，最缺的应该就是马匹啊。周围的山地草丛也都没有大队人马来回践踏、搏杀冲击的痕迹。
江含风再回想那会在山坳上看到的那个纵马飞奔的家伙，十有八九保不齐就是他干的了。
回到黄中身边，江含风把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讲给了黄中。随后问道：“黄中兄弟，你们这官府管不管事？一般遇到这种事的要不要报官？”
黄中道：“官府在城里，怕是来不及。现下我们去报官，也说不清楚啊，不然还得把我们抓起来。”
嗯，想来也是，自己来了这儿这么久，也没见谁来查过户口。
“那依我看，这人已经是救不回来了，咱们大家都先不要声张，这边的马匹车厢也都不要动，咱们赶路先走要紧，你说呢？”江含风建议道，虽然他已有想法，不过还是和黄中商量下为好。
黄中急忙道：“好，就听你的江兄弟，你是读书人。”
江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