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她自己的想法最重要
黄昏暮色，马奎在客厅不断的往外看，王素芳嫌弃他干活不利索，给他撵出去了，汪新嗑着瓜子，逗着阿瑟。出门的时候，碰到了阿瑟，他就给拐过来了。
一开始他说啥，阿瑟都不理他，后来他灵机一动，说带着它去找李平安，阿瑟瞅了他半天，最后站起来跟着他来了。
“师父你就别看了，一会就回来了。你这都成望夫石了。”
汪新喂了一把瓜子给阿瑟，阿瑟看傻子一样看他，你家狗会磕瓜子啊？
“你知道个屁，去，屋里端菜去，别搁哪杵着。一点眼力见没有”
马魁看着他逗狗，气不打一出来，立刻指使他干活。
等他走了以后，自己坐了过去。拿着瓜子，学着汪新喂阿瑟吃，还啧啧啧的逗着它。
阿瑟扭过头，不想和这俩傻子玩，连狗不会磕瓜子都不知道。
马魁有些郁闷，这咋还不乐意了呢？刚才看着玩的挺好的啊。
这大金毛这段时间，一直来家里，他就喜欢上了，主要这狗聪明，而且鼻子灵，会的东西还多。他都好奇李平安咋训练的。他怀疑这狗比她闺女聪明，只不过没证据。
在李平安让它表演了一次自己出门去买糖葫芦以后，他就觉得这是条神狗。
那天，李平安给它跨了一个小篮子，往里面放了五毛钱，放上字条，然后让它去街口卖糖葫芦那，买两串糖葫芦回来。
马魁当时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自己懒，使唤狗跑腿，你出去可别说是我徒弟，我丢不起那个人。
可是他没想到，阿瑟不一会就回来了，篮子里放着两串糖葫芦，而且阿瑟还知道让找钱，找的对不对它都知道，更认识钱，所有的钱都认识。
当时老马那眼神，就跟看到宝藏了一样，抱着阿瑟就不撒手，非得要给阿瑟安排进警队当警犬去。最后李平安好说歹说，才劝下来。
这不，现在只要一有空，他就让李平安带着阿瑟过来，然后逗阿瑟玩。阿瑟不理他，他也乐在其中。
“这咋还不回来呢？这么半天了？”
阿瑟不理他，马魁又忍不住想闺女了，站起来朝着们在看。
刚抬头朝外面望去，就看到俩人并肩的走了进来。
“瞅啥呢？师父？”李平安看了看马魁，疑惑的问道。这是迎接我俩呢？
“没事，咋才回来？这么半天。”
“遇到了酒蒙子，找茬，耽误了一会。也没多久吧？”
他感觉挺快的啊？也没耽误多长时间。这老头咋还着急了呢？
“去厨房端菜去，一点眼力见没有。”马魁不乐意了，立刻使唤李平安，给他支走。
看着闺女才恢复笑容。
“去洗手吧，一会就吃饭了。”马燕点了点头，去洗手了。
很快，几个菜被端上了餐桌。李平安特意拿了一瓶酒，算是给师傅接风洗尘，虽然有点晚，但是心意到了。
“我先提一杯，按理说轮不到我小辈先说话，不过，今天我俩作为徒弟第一次登门，也是为我师父接风洗尘，所以我斗胆提一杯，这杯酒祝我师父回归警队，人民群众重新拥有一名好警察。也祝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生活越来越好！”
李平安说完干净利落的喝了一杯，众人鼓掌，马魁嘴角忍不住的笑，李平安这徒弟，他怎么看怎么满意。说话也好听。
王素芳从小就喜欢李平安这孩子，此时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溺爱，马燕则有些心不在焉。
李平安坐下以后，推了推汪新，到你了。
汪新还寻思自己应该咋说呢，就感觉到了李平安给的信号。急忙站了起来。
“那个，我也提一杯，刚才平安说的对，这是我俩第一次作为徒弟登门，这也没啥准备的，不过我俩以后肯定跟着师父好好学，师父，你可得交我俩真本事”说完咕嘟嘟的把酒直接干了。干完一杯酒，辣的他直咧嘴。这酒劲真大啊。
马魁瞅了瞅他，点了点头，没说话，这还用你说？点我呢？
李平安看看汪新，又看看马魁，总感觉他俩像一对冤家，汪新表达的是自己的态度，马魁不高兴应该是觉得这事是应该的，你不说，他也会认真带他们，一说好像故意的一样。
不过李平安觉得没什么，吵吵闹闹才像一家人。
大家伙一起吃饭。王素芳给马燕夹菜，丈夫回来了，她发自内心的高兴，这家里啊，真的应该有一個男人。才有着依靠。无论多难，也就有了盼头，有了希望，她才觉得可以继续走下去。
又分别给李平安和汪新夹菜，看着他们吃的多，她心里就开心。这样热闹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夹完菜，自己习惯性的去夹咸菜吃，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好吃的可着孩子，自己苦点累点都没什么，就怕马燕过得不好，吃不好。
马魁看到王素芳吃着咸菜，根本都没动肉，眼睛一直看着看着几个孩子。这心里就跟针扎的一样疼。
自己媳妇才40岁啊，可是却已经老的像60岁一样，皱纹布满了眼角，头发大片都是白的，以前挺直的腰板，现在也弯了下来。这几天他回到家里，一肚子话想和他们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十年的时光，他亏欠最多的就是妻女，那时候马燕才7岁，他很难想象一个7岁的孩子，面对父亲进监狱，大伙会如何看待她们母女俩。杀人的从来不是刀剑，而是那嚼不断的舌根。
马魁颤抖着手，给王素芳夹了块肉。王素芳下意识的躲闪。
“给孩子吧，我不爱吃肉。”
马魁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哪有人不爱吃肉的呀，只是她真的不敢吃，怕自己吃了，孩子就没有了呀！
马魁的眼睛微微泛红。王素芳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想哭，这么多年她受了太多委屈，她都不知道跟谁说，一个人带着孩子，要没有李平安他们母子的帮助，她真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见到丈夫这一天了。
“咋有人能不爱吃肉呢？素芳，我回来了，日子会好的，从今天以后，你可以爱吃肉了。”
马魁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把肉放到王素芳的碗里。硬生生的把眼泪咽回肚子里。孩子们都在呢，他不能让孩子们看笑话了。
王素芳眼泪终究没忍住滑落了下来，含着泪点了点头。泪水滴落在饭菜里，又被吃进了嘴里，可是却感觉是甜的。
“王姨，你多吃肉，我妈就说你太瘦了。她总担心伱。”李平安的声音突然传来。给王素芳夹菜吃。
“马叔回来了，咱家会越来越好的。”
“妈，您吃”
马燕也给王素芳夹菜，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但是对于母亲…她真的很心疼，不然也不会早早的接了母亲的班，就是想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帮这个家。让这个家好起来。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娘俩，这么多年，习惯了冷言冷语，脆弱的孩子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伞，以前母亲帮她撑着，现在她帮母亲撑着，还有平安，帮她撑伞。
或许，以后父亲会帮她撑伞，可是她不愿意再让父母去做那个撑伞的人了，她长大了，她会努力做得更好，让这个家更好。
她要争一口气，给别人看，她不比别人差。
“恩，妈吃，妈吃。”王素芳终究没忍住，眼泪不断的流下来，或许觉得这气氛不对，跑进了屋里去。
汪新不知道气氛突然变的这么沉重，有点吃不下去了，看着这一家人，他心里也有点堵挺。眼睛发酸。
“大好的日子你哭啥呢”马魁放下筷子，不满的说着，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只是不想让孩子们看笑话而已。
“我，高兴的…”屋里，王素芳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小。
“你们吃吧，我去看看她。”马魁放下筷子，对着三个人说了一句后，就回屋里去看看妻子。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谁都没心情吃了。
马燕给了李平安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别忘了帮我说呀？
李平安回了她一个知道了。
汪新心不在焉。看了看大金毛阿瑟。阿瑟扭头白了他一眼，你瞅我干啥？
最后一顿饭没有吃完，三个人各怀心事。老两口在屋里安慰着说着贴心的话。
李平安和汪新收拾着屋子，把饭菜放到碗架子里。扫了扫地，把碗洗了。
马燕回房间，继续看那些看不懂文言文。
又过了一阵，李平安感觉应该差不多了，才进去，准备告个别，就回家了。
“让你看笑话了平安。”王素芳有些不好意思，本该是团圆的一顿饭，好像因为自己没控制情绪，让大家没吃好。
“说啥呢，王姨，外道了不是。我从小可没少在你家吃饭。”
“你有事啊？”马魁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就知道他有事。
“那个，师父，是有点事。”李平安叫的很甜，嘴甜人家才不会生气，他怕说完马魁打他。
“有事就说，没事早点回家去吧，挺晚了。”
这老头，这就开始撵人了。
“是关于马燕的，师父。有些话想跟您聊聊。”
“说”
“我知道这话其实不应该我说，但是师父，我说了你别生气奥，关于马燕考大学这件事，我知道您是为她好，全国正在恢复经济建设，国家需要大量人才，高考目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大学生毕业以后工作好，优先分配。您这也是为马燕以后着想，毕竟你二老也有老的一天。想让她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过安稳日子，但是…”李平安想了想，后面应该咋说，能不生气。
马魁和王素芳听着，没打扰他。
“但是，我觉得，应该问问她的想法，您是为她好，可是在我看来，她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她喜欢的，她才会开心。不喜欢的，您强迫她，她也不会开心，马燕也参加工作了，她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您得尊重她意愿不是，你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更在意你们对她的感受。”
李平安说完，就觉得可能说多了，身体做好了随时跑的准备，怕挨揍。
自己就是脑袋一热，想的多了，这事其实轮不到自己操心。
门外边，马燕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李平安的话一字不漏的被她听到了。
尤其那一句她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让她心里忍不住一甜。
屋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了，想象中的暴怒没有来。可李平安依然胆战心惊。
下意识的后退。
“那个…师父，王姨，天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奥。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还上班呢。”
说完不等俩人说啥，就离开了，出了门差点撞着马燕。这丫头还听墙角？你是想看看我会不会挨揍吧？
被撞见的马燕有点社死，红着脸跑回了屋，李平安拉着汪新，招呼阿瑟，赶紧走…这地方不安全，再晚一会，容易挨揍！！
他们离开以后，马魁看着王素芳，拉着她的手。既心疼，又不忍。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王素芳却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这些年，苦了你了。”
王素芳抿着嘴，用力握紧了马魁的手，摇了摇头，不苦。值得！
“平安说的那些，你觉得呢？”马魁心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让女儿高考，就像李平安说的，那是一条出路。以后的铁饭碗。他俩终究有老的那天，他希望马燕能过的安稳。可是，李平安的话也让他知道了，这些或许是马燕的想法。自己应该尊重女儿的意见。
十年未见，父女之间没有沟通，隔阂看不见，莫不着，确是真实存在的。一时间，他自己没了想法，想问问妻子的意见。
“你做的对，平安说的也对，都没错。都是为了孩子好。我觉得，就让燕子自己选吧。她也大了，无论以后如何，只要她能开心就好，哪怕不好，还有我们呢。”王素芳想了想，轻声说着，握紧了丈夫的手。
“恩。那就让她自己选吧。”
马魁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