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敏
赵珺洗漱完出来,屋里静悄悄的,丫环婆子都退了出去,里间燃着红烛,烧着浓郁的熏香,小桌子上摆着酒菜,他娇美的新婚妻子笑吟吟地坐在桌前等着他,他一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古人言,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三大喜事,他未曾远游,也不走科举之路,这两样自然与他无关,剩下一样倒是给他遇上了,只可惜……他在心底自哂笑,走了过去。
徐琳站起来迎他,请他坐下,然后斟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夫君,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有缘结为夫妇,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我敬你一杯。”
赵珺表情淡淡,不置可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琳见他喝了,眼神闪了闪,又立即给他倒了一杯,把酝酿许久的场面话说出来,“夫君少年戎马,一腔报国热血,实为我等女子所钦佩之英雄,我再敬你一杯。”
赵珺微微蹙眉,但仍面不改色地喝了,两杯酒下去,一股热意涌上,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一双漆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粉嫩的小嘴吐出一串又一串的话,看得他心里莫名烦躁,不知怎么地,思绪竟然不由得飘远……
上元灯节,热闹繁华的街市上,五彩斑斓的花灯流光映彩,让人眼花缭乱,行人摩肩接踵,王公子弟和世家小姐们都纷纷结伴游行,热闹喧嚣不止。
然而再明亮璀璨的灯光也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这种热闹的灯会往往也是人贩子大发横财的机会,彼时他被人绑在马车里,穿街过市,只要出了城门世上便再无他这个人。
恐惧与无助攫住他的思绪,他蜷缩在马车角落里无计可施。
许是老天怜悯,马车路过一家三口时,幼小稚嫩的女孩突然指着马车大喊,“娘,我要坐马车,走不动路了。”
“琳儿乖,再走几步路就到咱们家的酒楼了啊,到了那儿娘让掌柜给你弄好吃的。”
“不,琳儿要坐马车——”女孩不依不饶地撒娇。
那一刻,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错过就再也逃不掉了,他奋力地拼死一搏,挣脱劫匪的束缚,使上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撞上车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劫匪立即喝止他,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小女孩的父亲敏锐地察觉出了端倪,拦下马车,唤来五城兵马司,救了他一命。
他大病了一场,祖父盛怒之下,府里死了好些丫环奴仆,包括父亲最宠爱的姨娘。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母亲与父亲离心,自此青灯古佛为伴。
又一杯酒下肚,热意涌上头脑,眼神多了几分迷离,对面的女人还在不断地向他敬酒,不过嗓音却不复儿时的软糯娇气,而多了几分成年女子的妩媚,一双含水的乌黑眼眸望着他,他心中一热,喉头发干,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过来!”
徐琳一怔,这就等不及了?她本想再拖延一会儿时间的。
但他这么说了,她只好走过去,站在他身前,低头冲他怯怯地一笑。
这一笑,便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丽无双,赵珺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到腿上。
徐琳吓了一跳,慌忙要挣扎,却被他紧扣着腰动弹不得。
赵珺仔仔细细地端详她,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上元灯节那晚那个小丫头的影子,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怎么感觉不大像,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可骨相不会变,怎么她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一点小时候的影子都没有?
他酒意顿时清醒了几分,一把将她推开。
徐琳被他看得发毛,担心他会将自己就地正法,正想着怎么摆脱时,冷不防地被一把推开,整个人重心不稳,顿时跌倒在地。
人总是对救过自己的人产生一种依赖感,这种依赖无关爱情,就像被救的小动物,会徘徊在救他的人周围舍不得离开那样,若不是喝了几杯酒,赵珺不会做出这些出格的举动,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没刻意关注过她。
看她跌倒在地,不由得感到几分抱歉,蹲下想扶她起来,“没事吧?”
我推你一下试试,不就知道有没有事了?
徐琳暗自咬牙,心里已经骂了他几百回,脸上还是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无碍。”
赵珺伸手去扶她,刚一靠近她,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突地一把掀开她的衣领,声音发沉,“怎么回事?”
徐琳一愣,顿时反应过来,撸起自己的袖子,待瞧见胳膊上的红点点时,不禁惊喜,真的起效了,她过敏了。
前世她就对花生过敏,而原主从不吃花生,她无法判断这具身体是不是也一样对花生过敏,只能抱着侥幸的态度一试,方才敬酒的时候,吃了一些,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过敏了自然圆不了房,她一时喜不自禁,以至于忘记掩饰,待察觉赵珺阴沉的目光时已经来不及收敛,只能难堪地望着他,悻悻地垂下脑袋。
眼前这个人是征战沙场杀伐果断的将军,心思之敏锐自然不用多说,任何人看到自己身上出现异常症状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恐惧,而不是欣喜,她大意了。
“来人,去请大夫!”他朝外面吩咐,抱起她放到床上,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桌前。
大夫很快便请来了,诊断,开药,过程十分迅速,周嬷嬷和春雨几个围在她身边,焦急不已地嘘寒问暖,又追着大夫问这问那,屋子里吵吵闹闹,乱哄哄的。
徐琳却只觉如坠寒潭,一股冷气从坐在桌边的男人身上嗖嗖地飘出来。
“都出去!”待徐琳喝过药,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兴师问罪。
周嬷嬷等人以为他是担忧徐琳,所以脸色不好,此时才察觉出情况有异,但也不敢多言,纷纷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烛影摇曳,衬得屋子里有几分阴森诡异。
徐琳绞尽脑汁想了多种方式应对赵珺的盘问,他却始终不发一言,沉默地坐在桌边,一杯又一杯地喝酒,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琳始终悬着一颗心,终于赵珺放下了酒杯,就在她以为他要问责时,却听他道:“好好休息。”
言毕,转身出去了。
徐琳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