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替夫君更衣
二太太在老夫人院子里罚跪至深夜，直到跪晕过去，下人们才将她抬回去。
这是第二天早上徐琳才从周嬷嬷口中得知的消息。
她睡了一夜，精神稍稍恢复了些，任由春雨伺候她梳洗更衣，准备去老夫人房里请安。
徐琳看着镜子里被打扮过后的自己，杏眼黛眉，嫩滑的鹅蛋脸，粉嫩水润的嘴唇轻轻抿着，梳着单螺髻，内穿淡蓝色抹胸长裙，外搭海棠色褙子，十分的明艳动人。
看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周嬷嬷，徐琳无奈地笑了笑，“嬷嬷有事不妨直言。”
周嬷嬷道：“要不要让夏荷去前院请世子？”
昨天晚上世子去了前面书房后就未再回来，早上大太太那边来问安的嬷嬷连元帕都没问就走了，昨夜闹出的事府里大概都传遍了，世子和小姐未圆房的事估计也瞒不过众人的眼睛，若是两人再分头去请安，说不得要传出什么流言。
徐琳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让落雁去。”
落雁是梧桐院的大丫环，对赵珺身边的小厮比较熟悉，更方便打交道。
夏荷点了点头正要出去吩咐，外面却传来落雁的声音，“少夫人，世子回来了。”
那就省得再跑一趟了，徐琳起身出去迎，刚转过屏风，赵珺就进了门。
赵珺在书房睡了一夜，人倒是显得精神得很，徐琳屈身行礼，“夫君回来了。”
赵珺微微一愣，瞥了一眼身前的女子，恭谨柔顺，丝毫不像是会为了抗婚跳湖自尽的人……
他眸色微微沉了沉，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淡淡地点了点头，“待我换件衣服，一起去祖母那里请安。”
“是。”徐琳应声，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丫环替他更衣，然而满屋子的丫环婆子却全都一动不动，她愣了愣，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她亲自伺候！
真是尴尬，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伺候过人，要不是有人帮她梳洗穿衣，她恐怕要在穿搭上闹笑话呢，可是眼下这个情况，躲也躲不过去，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赵珺转过屏风进了卧室，看见眼前一片喜庆的幔帐，燃烧大半的红烛，窗上贴的大红喜字，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摆设，不禁微微愣了愣，他尚未适应自己已经成亲这个事实。
眼神扫视一周，试图寻找平日里装他衣物的柜子，尚未找到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随着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来到他面前，冲他微微一笑，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习武人的警觉让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声音冷漠低沉，“做什么？”
“我替夫君更衣。”
面前的人一双水润的眼眸诧异地看向他，声音怯怯地回答。
赵珺微微蹙眉，他从不需要人做这些，向来都自己动手，不过看着眼前的人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小心翼翼的眼神，让她出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先把要换的衣服找出来。”
“是、是。”徐琳磕磕巴巴地应声，心中懊恼得不行，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可是他衣物在哪里啊，徐琳简直头疼得不行，还好外面的周嬷嬷好像听见她求救的心声似的，进来帮她将衣服和配饰都找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床榻上，等她取用。
随后徐琳在周嬷嬷的帮助下，晕头晕脑地替赵珺将衣服换好，艰难地完成了任务，面前的人一身宝蓝色曳撒，身姿修长挺拔，如同青竹一般，气质清冷淡然，宛若谪仙，可惜她完全无心欣赏，只觉得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本赵珺也非常不习惯她的服侍，何况她又笨手笨脚的，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要自己动手，穿好后见她一副终于解脱的模样，反倒觉得有趣了起来，眉眼间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带上丫环婆子，二人一前一后前往松柏院请安。
梧桐院位于侯府西院，老夫人的松柏院则在东院，两人要去请安还有一段路要走。
赵珺是习武之人，步子迈得大，徐琳跟在他身后跟赶集似的，气喘吁吁，秋日的早晨已有凉意，可是等到了松柏院外时，她却出了细汗。
屋里已经坐满了人，都在等着一观新娘子的模样，见他们进来纷纷投来目光。
首位上端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夫人，眼带笑意地望着他们，徐琳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端庄得体地跟在赵珺身后，随着他一起跪在老人面前摆好的蒲团上。
“祖母请喝茶。”赵珺接了身边嬷嬷递过来的托盘，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赵老夫人慈爱地点点头，接过茶喝了一口，“好好好。”
随后徐琳也学他做了一样的事，待老人喝过茶之后，又从旁边周嬷嬷那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递上去，是一个绣工精致的抹额，“孙媳祝祖母身体安康。”
赵老太君笑容满面地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端详徐琳，见她长得秀丽端庄，举止大方得体，与孙儿仿佛一对儿金童玉女，极为相配，心中甚是满意，又想起她昨夜并没有中二太太的算计，想来是个聪慧伶俐的，眼里的笑意真诚了几分，“是个好孩子，你有心了。”
说着赵老太君退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又握住徐琳的手腕，将镯子戴了上去，“祖母也送你个礼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一幕发生时，徐琳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响起了几道抽气声，这个镯子要么价值不菲，要么有特殊的意义，她没有矫情推拒，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声音甜美道：“谢谢祖母。”
老太君眼里的喜爱更盛了，“快去见见你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吧。”
“是。”徐琳站起来，跟着赵珺一起逐个认亲过去。
右边首位坐着赵珺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婆婆大太太高氏，一身素净衣服，一张长脸，眉心紧蹙，法令纹很深，显得十分严肃，不苟言笑，身上传来一股浓浓的檀香味，据说她常年礼佛，所以徐太太替她准备了一本手抄佛经作为见面礼。
大太太面无表情地收了，回给她一个开过光的观音玉坠，板直地道：“平平安安。”
“谢谢母亲。”徐琳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不满，软声回答。
大太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闭上眼睛念了句佛偈，似是不欲再与她多说。
徐琳并不介意，福了福身，向前快走几步，来到一个躲在嬷嬷身后的小姑娘面前，略带疑惑地看向赵珺，等着他介绍。
出嫁前徐夫人就帮她打听过，赵珺并没有妹妹，只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庶姐，由于路途遥远，此次未能赶回来，他是大太太的独生子，也是继承武威侯爵位的不二人选。
然而未等赵珺开口，便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侄媳妇，那是你二婶婶家的七妹妹映雪。”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淡紫色竖领长袄，浅绿色马面裙，外披深红色印花披风，一身珠光宝气，富贵辉煌的妇人正对着她笑，笑容恣意豪爽，明艳迫人，一双精明的眼睛满是好奇地打量她，微微一笑，似是感叹，“真是个妙人。”
说着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到她身边，“你二婶身体不适没来。”
说着有意顿了顿，眼神似笑非笑地扫了一圈屋里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似的，“我替她给你介绍介绍。”
“不劳烦弟妹了！”
外面突地传来一声冷硬的拒绝，二太太在刘嬷嬷的搀扶下走进来，冷哼一声，“弟妹还是省着点力气，留着点精神改明儿回去建德侯府，给钱老太君侍疾吧！”
话音落下，三太太钱氏脸上笑容未变，仍旧是那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可是整间屋子的气氛却一下子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