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梦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拉着冯大有回了他爷爷家，冯老爷子还是那样硬朗，蟹粉狮子头还是那么好吃，不过大有满脑子都是去挖黄金的事，吃过中午饭把锡制短剑留下就拉着我回学校，冯老爷子看出我俩有事，也没再挽留，临走塞给我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酱牛肉和一只烧鹅腿。
在车上我吃着酱牛肉发起牢骚“冯司令，这大中秋的，咱俩歇一天多好，那金子堆得跟山一样，跑又跑不掉”。
大有没说话，也拿起一片酱牛肉塞进嘴里，我知道他是担心孔晓嘉先醒过来带人把金子运走，我倒是不怕，成吨的黄金，他不能不分给孔晓云吧，孔晓云怎么也会分我俩一份。
可当我俩背着书包，拿着铁锹再到孔家坟的时候就傻眼了，整个孔家屯连同那两座小山都被蓝色的工地围挡圈了起来，上面还有嘉域集团的标志。
不用想，一准是孔晓嘉先下手了，冯大有把烟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这个杂种，真不该把他弄上来。”
我努力想跳起来看看里面情况，但吃太饱跳不高，大有扒上围挡看了下“人真不少，挖掘机就两辆”。
正要给孔晓云打电话，她到先拨过来了“老姐，啥情况，孔晓嘉先带人去挖黄金了，我俩那份你可得帮帮忙啊”
孔晓云语气很是柔和“你先别急，我在小吃街正要请你俩吃饭，过来咱们细说。”
还没走进这家新开的椰子鸡，我嘴里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孔晓云招呼我俩坐下后，冯大有还客气的问了孔晓嘉的伤势，我则是直接夹了一个椰蓉奶糕扔进嘴里，然后竖起大拇指“椰子的味真正”。
孔晓云回答有说“他脑袋缝了几针，加上脑震荡估计要住院一个星期”，然后又给我夹了块煮好的鸡腿肉。
随即她又说到“今天这顿饭也是感谢你俩帮我们姐弟脱险。”
我到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我俩，孔晓云也不会卷入这次的破事里，当然罪魁祸首还是张五一，一想到这我又心安理得的夹了一块鸡胸到碗里。
“那下面的黄金怎么也得分我俩一份吧”，大有说出了最关键的事。
“原本那片地就是我们家要开发的，其他的没说，我只说了下面有非常多的黄金，还没等晓嘉醒，我爸就带人过去了，一边挖一边加围栏，忙了一个通宵”。
“全挖走了？”我嘴里塞着一块菠萝含糊的问道。
“我是全程跟着我爸的，下面什么都没挖到”
冯大有突然睁大了眼睛“你说只有石头？”，这一嗓子在包房里异常响亮。
孔晓云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到了“没，还有那口棺材的残骸，一个碎了一半又被水泡透的纸人，最下面那个石室里面挖出来压碎了的石桌石棺椁和陶片”。
“那被雷劈那老小子呢？”我不觉得他还没死透，原本还打算下次去在旁边把他挖个坑埋了，对于他我是希望他死，但又很是同情。
“也没有看见”
“有可能那些野狸子把他处理了”
“对，挖的时候，周围围了好多野狸子，又大又胖的那只金色的也在”
冯大有又问了一遍金子的事，然后像泄了气一样摊在椅子上。我是相信孔晓云的，她亲眼看见没有那就真的没有，可能连同尸首都被那只金色的大貉子运走了。想起它变成金色的短剑藏在我手臂里，我还有点生气，怎么说我也帮了他的忙，一点黄金都没给我俩留，难怪能那么胖，独食真没少吃。
回到宿舍后，大有不甘心，又试了下瓷枕，然后就在上面打起了呼噜，很明显裂了以后的瓷枕不能用了，我看了看手里的红绫，突然觉得好笑，从九月十七号去接大有吃饭，到今天九月三十号中秋不过两个星期，发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像一场大梦。
我们俩前前后后苦没少吃，罪更没少受，在瓷枕里的快活也当不了真，之前得的那块碎银子就卖了一百多块钱，除此之外就剩一枚崇宁通宝和一个裂了的瓷枕，要是卖不出好价格，那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第二天冯大有那个朋友来我们这里看瓷枕，那人很消瘦，皮肤白嫩却留着浓密的八字胡，眼里露着贼光，看上去很干练。我们仨在李先生牛肉面那找了个小桌，他俩在那客套几句，我一碗牛肉面就见底了，又从大有碗里夹走了一半的面。
“这是明青花，品相原本就不好，还这么大一片裂，咱哥俩这么多年交情，我最多给你一万二”，那人嘬着牙花子，一脸为难的把瓷枕交回给大有。
我俩互相对视一眼，瓷枕的秘密自然不能和他说，只说是坟里挖出来的，可这个价格绝对无法接受，大有还是有点不舍，他大概是觉得瓷枕还有可能修好吧。
我俩默契的把瓷枕收起来，又把那枚崇宁通宝拿出来叫他估个价。他接过去掂了掂重量，又在鼻子下闻了闻，在自己的胡子上刮了下“这可不是从故人身上借出来的，这是盘了多少代人啊，包浆真漂亮，两千”。
大有突然得意起来“你那小块银子比我这个可差远了吧。”
不过我俩没打算卖，两千也解不了渴，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从面馆出来我俩去网吧玩了两个小时，这次运气真不错，排位三连胜。然后大有就陪女朋友去看电影了，我背着瓷枕，在食堂买了份口水鸡当午饭，一个人回了宿舍。
另外两个室友也不在，感觉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冷清了，就着《生活大爆炸》胡乱填饱了肚子，今天食堂的水平不太行，这口水鸡没什么味道。
把瓷枕锁回衣柜时我突然看到了那段红绫，不知道小海现在怎么样了，算下来他也该抱孙子了吧。
有道是好借好还，我还得把红绫给李姑姑还回去呢。
坐公交车来到天柱山，刚落地我望着天柱山猛拍大腿，我想起来大一入学，在小动物保护者社团混了半年，来过这里春游，当时还碰见张五一卖给我们平安符。
为什么上次来天柱山我完全记不起来这件事呢？而且天柱山一直都很低矮，这几年总有我们外地的同学吐槽这个名字，占地面积不小，但最高处不过离地十几米，偏偏叫这么巍峨的名字。
那为什么我和张五一来的那次，完全没有察觉到呢？好像从跟他下车的一瞬间起，我关于天柱山的记忆就消失了，直到刚刚才又出现，那我和他爬的山又是什么？
我甩甩头，觉得好混乱，难道真的是我和大有吃烤肉寄生虫中招产生幻觉了吗。
路边有个老大爷在卖桂花酒酿，八块钱一大塑料碗，远远就能闻到清香，中午的口水鸡虽然不好吃，但油腻的很，这酒酿正好解腻。
“大爷，这个醉人吗？”
“怎么会，糯米做的，最多不过四度，我们都是当饭后糖水喝的，你这大小伙子把我这一缸吃了都醉不了。”
他拿出一个透明的pp餐碗，用勺子在缸底挖出三块奶白色酒糟饼，然后舀满甜酒递给我，又在上面撒了两撮桂花碎。
我把一次性塑料勺拿在手里，直接用碗喝，一口下去满嘴的桂花香甜，味道有点像那天在寿材店吃火锅喝的那个米酒。
边走边吃，低头一看已经走到天柱山顶了，酒糟也都吃光了，确实不醉人，就是感觉山软软的，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想大声喊李姑姑的名字，舌头也有点捋不直。
正准备给她打个电话叫她来取红绫，不远处有朵橘黄色的大花，颜色十分好看，我踉跄着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大橘子，正压在一个墓碑上，碑文有些模糊，隐隐能看见一个李字。
我拿过橘子，觉得更站不稳，干脆靠在碑后的小石堆上，剥开橘子撕下一瓣塞进嘴里，又冰又甜，像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一样。
“谢，谢谢李姑姑，我给，给你还红绫来，橘子真，真好吃”。我的舌头还是有点捋不直。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居然在靠着李姑姑的坟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个吃剩的橘子，这该死的奸商，说好不醉人呢。
我站起身伸伸懒腰，浑身舒畅极了，这几天的疲劳一下子全消失了，感觉精力满满。再看周围好像下过了一场小雨，周围的绿茵地挂着水珠十分养眼，旁边一棵大松树枝繁叶茂，歪向李姑姑坟，像一柄伞挡住了盖在上面，我和墓碑上一滴雨都没淋到。我带来的红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绑在了树枝上，跟着风轻轻摇动。
我把剩下的橘子吃掉，对着墓碑说“感谢款待，东西还回来我就先溜了，有机会再来看你，撒由那拉”。
回到山脚下那一排平房，我又来到张五一的屋前，听着隔壁那个瘦弱姑娘传来的呻吟，看着外面挂着的锁，我还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自然没人回应，我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沉肩屈膝，两百斤的身子猛地撞在门上，然后被重重弹在地上。
“这老王八，里面一穷二白，弄这么好的门干嘛。”
原本只是来还红绫，来这里只是突发奇想，潜意识里张五一还是那个慈祥的不着边际的算命先生，真没想到最后会对我们下死手，真是再好的cad技术也画不出人心啊。这孙子修道四十多年都修到钱眼里去了？
正要离开，旁边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之前我和张五一给他送过羊油，他怯生生递给我一把钥匙“道爷说你今天会来，让我盯好了把这钥匙给你，我回去写作业了，再见。”
他还真会算，那怎么没算算自己栽在孔家坟下了。
打开屋门，里面还是和上次一样，就是左边神龛上的画像不见了，香炉也没了踪影，否则我非把它拿到废品回收站换钱买个汉堡吃。
中间的桌上放着一个茶缸，就是那天我俩送羊油的那个，下面还压了一张纸。
居然是张五一给我写的信，我草草看过，团成一团扔掉，走到右边他睡觉的地方，床底下果然都是些色情杂志和青年文摘一类，床位的红木箱里空空如也，上面那个收音机我不稀罕，白瓷伟人像我倒是喜欢，准备拿走下回送给冯大有的爷爷，还能换一顿狮子头。
他在信中说了一堆屁话，说他金钱这一关算是彻底过了，叫我原谅他。人都死了，我还能怎样。
他说他的朋友就是那只大金貉子也原谅他了，刘乃先的尸首他也埋好了，那个瓷枕裂了就不能用了，而且修不好，让我俩当个摆件就好，叫我俩别想着意外之财，还是踏踏实实活着。
“还在这故弄玄虚，浑身上下就嘴硬，让我一剑秒了有什么好说的”，我一边打开床头柜一边嘟囔到。
里面果然有钱，他在信里还说，柜子里给我留了个汉堡，算是给我的补偿，还有一粒丹药能治我暴饮暴食的问题。
我数了下，一块的，五块的，还有五毛的一共十七块五，角落里还有一个套餐优惠券，正好能买一个香辣鸡腿堡和一杯可口可乐。“真抠啊，再给我加个薯条啊”
至于丹药我没吃，在一个小木盒里放着一枚像是麦丽素一样的东西，什么暴饮暴食，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又苦又累，我不吃点好的，我活着有什么意识。
我锁上门离开了这里，他在信里还说，这房子也留给我了，地契在床下那本花花公子第三十三页，就是那个大长腿法国妞那页。我可不稀罕，他这房子等拆迁得等个几百年吧，当个临时仓库倒是不错，或者租给旁边的那位也行。
锁好门，我又去了寿材店，那里也人去楼空了，还贴了旺铺招租的广告。电话打过去是一个老头接的，说那个寿材店老板只是租的地方，昨天晚上一个人匆匆忙忙就走了，押金都没要。
见门没锁我就走了进去，里面也是一片狼藉，看来确实走的很仓促，东西倒都带上了，不然我还能捞点冥币去给李姑姑烧点。
走进后院地上都是些扎纸人纸马的边角料，还有些半成品放在地上，风一吹哗哗直响。
推开最里面的房门，床上两个纸人，是一对母子，小的那个长得有点像成儿，头顶也有冲天辫，手里拿着一个巧克力派，女的像是寿材店老板的老婆，看样子是成儿扎的两个纸人，毕竟只有他能做的如此逼真，仿佛两个纸人随时会坐起来和我说话一样。
我拿过巧克力派，关好房门，走回寿材店的后院，突然想起那天我们在这吃火锅，这么一想，这两个星期的经历还挺有意思的，像是吃着一桌家常菜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盘麻辣小龙虾。
我吃着成儿留下的巧克力派，走出寿材店，打算回学校去，心里有些不快，刚才群里班长发通知，要写论文的开题报告了，之前就在导师那里选好了课题，但三千多字我一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但转念一想，我还有晓云学姐，她肯定能帮我的，而且这个点回去还能去网吧玩一会，晚饭的话就香辣鸡腿堡了。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