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蹶名王
张七醒来了。
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布置的颇为奢华的房舍里,不禁悚然一惊。
“难道自己被俘了?”
瞬即又哑然失笑。
“既然做了俘虏,肯定是在俘虏营,怎会在这里?”
再看时,这是一张用紫檀木支撑的雕花大床,床幔、纱帐、绣花枕头、锦缎背面一应具有,当中一张同样用紫檀木制成的八仙桌,周围一圈雕花圆凳。
窗棂同样雕花镂纹,一抹旭阳从中透入。
房舍里弥漫着药味,上面还放着一个食盒,周围摆着饭菜,显然都没动。
“我得救了”
“不过,这是哪里?又是何人的房舍?难道我军乘胜收复了昆明?不可能,以清军的眼下的实力,在昆明还有至少两万大军的情形下是不会放弃昆明的,就算是李定国亲自领兵攻打也不行”
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便想起来喝水,刚想坐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最后还是颓然躺倒了。
“喂”
刚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
窗外隐隐有说话声,他急于知道明军眼下的情况,便按照张老实教授的法子调整呼吸,半晌,终于觉得有了些气力。
“喂”
这次的声音显然被房外的人听到了,只听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张九那张稚嫩的脸,身后跟着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张九显然十分高兴,三两步就来到了床边。
“七哥,你总算醒了!”
“水”
“什么?”
到底是跟着的那丫鬟灵便,马上给他端来了一碗茶,张七端起来一口气便喝下了,示意再来一碗,两碗冷茶饮下后他感觉气力似乎又增加了几分,赶紧抓住张九。
“如何?”
张九笑道:“七哥不如猜上一猜”
张七一把推开他,可惜气力虽然恢复了一些,依旧十分虚弱,他没推开张九,自己却再次跌在床上。
丫鬟笑道:“安神医说公子得了内伤,需要悉心调养才行,这五日除了喝药就是服用参汤,现在看来已大好了,就是没有力气,奴家这就去请安神医过来瞧一瞧”
说完盈盈一笑就离开了。
她嘴里的安神医是一直跟着大西军转战南北的医生,自打张献忠在河南时就跟着了,如今挂着太医院太医的名头实际上在为晋王做事。
半晌,安神医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此时张七在张九的扶持下已经将桌上的饭菜扫了个精光,这气力显然又恢复了几分。
一见安神医旁边那人,张七赶紧就要单膝跪下。
李定国!
李定国笑着将他扶起来,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笑道:“孤若是知晓你是张定国的遗腹子,早就将你弄到王府了,可惜这张老实竟然一直隐瞒到现在,着实可恶!”
“张定国?”
张七满脸疑惑,再看时张老实并不在这里,连张德顺也不在,不过大定营总兵窦名望却在,他心里不禁有些不安。
李定国也是长叹一声。
“老七,我军虽然获胜了,但损失也不小,特别是初伏的左营更是损失惨重,五百精锐如今只剩下三百人了,张德顺力战殉国,张老实也受了重伤,不过你放心,有安神医在,应该问题不大”
“怎么会这样?”
张七脱口而出。
心里还想着,“难道又是一个惨胜?那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定国也是眉头一紧,正想说点什么,一旁的安神医说道:“殿下,老七大病初愈,还是让老朽为他把把脉”
安神医查看之后先是先是眉头紧皱,接着又面露喜色,弄得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半晌,安神医笑道:“老七背部受了重击,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但铁鞭的劲道却透到了五脏六腑,原本是要调养几个月才能痊愈的,没想到你小子福大命大,你这脉象看似微弱,但与之前又大不同”
李定国还是一脸疑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神医说道:“按照医理,每个人的脉象虽然大致相同,但细究之下又有不同,轻重缓急、力道都不同,老七是大定营的勇士,以前自然也是强劲有力,但这样的脉象老朽见得多了”
“我大西,晋王所辖军士就有不少健儿是如此,但无论如何,脉象如同一口井,一般来说其所容之水都是有限的,想要扩大水量,就必须重新寻找水源更好的地方挖掘新井”
李定国这次似乎懂了一些,“你的意思是老七的脉象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安神医点点头,“确实如此,老朽也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经过了那一重击之后虽然一时让其五脏六腑有所损伤,但调理得当后却又有精进?”
张七却在想着:“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是受了背上重击的?当时大战正酣,左营选锋人少,不可能还有人空闲出来专门记录战绩,这么说高得杰那厮被俘了?否则这一切都说不通”
又想到卢桂生,这心里又是一紧。
“自己擅杀了卢桂生,事后晋王清点战场必定会发现他,自己从他身上得来的包裹还放在远处,如果那里面并无什么通敌的证据,自己岂不是”
“还有,自己在昏迷前穿的是鞑子的衣甲,难道他们就不怀疑?”
看到张七脸色变了好几变,李定国笑道:“孤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一开始你也是被当做鞑子差一点被击杀,幸亏那张老实一直放心不下,带着左营夜不收漫山遍野寻你,从孤的卫队手里将你救了回来”
“说起来着实好险,前后就差一炷香的功夫,若是没有张老实,你就被当成鞑子割了头颅了”
张七心里感激,更想知道张老实的情况,“他怎么样?”
李定国看向安神医,“老七,你不知从哪里修来的福气,张老实这厮原本是我中营大都督张四虎将军的义子,若是奋发进取,眼下至少与张德顺一样是一个参将,也能封一个男爵了,可惜自从你在十五岁那年离开孩儿营后他便一直跟着”
“都四十大几了,还做着一个中营夜不收总管的职位,当时我等就想着你是不是他在湖南留下的私生子,不过现在都清楚了”
张七一头雾水,“什么都清楚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李定国正想说话,门外传来一声大喊,“殿下,紧急军情!”
李定国眉头一皱,他对张七说道:“老七,你在这里好好歇着,你的事都是张老实告诉孤的,等你大好了,不如与他细细长谈一番”
说完便带着除了安神医、张九之外的人离开了。
安神医虽然挂着太医院太医的名头,不过还是以前在大西军时豪爽的模样,等李定国等人一走,他就笑道:“老七,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
张七哀求道:“您老莫要折磨小可了,赶紧说出来吧”
安神医点点头,还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还隐隐有些颤抖。
“老七,磨盘山一战,虽说大定营左营损失惨重,五百好汉只剩下两百人不到,但其它营头的损伤却不多,事后细细清点,这次大战我军可谓大获全胜”
“全军加起来有两千左右的损伤,不过重伤以及战死者只有一千,余者皆是轻伤,但短时间也无法重新投入战斗”
“收获却是巨大无比!”
他说话时是背着手背对着张七的,现在突然转过身来,花白胡须还一抖一抖的。
“进入埋伏的清狗几乎全军覆没,事后清点,进入埋伏的有两部,居前的是清狗固山额真沙里布统带的五千满蒙汉八旗兵,其中就有奸贼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润,他可是鞑子汉军旗正黄旗固山额真”
“另有包括鞑子宗室扎萨克图在内的满蒙汉甲喇额真以上将领十七人,牛录额真不计其数”
“吴三桂这边的总兵、副将、参将也很多,不但如此,得知前部遇伏后,拖后的鞑子宗室多尼、征南将军卓布泰五千人马迅速赶到战场,不过晋王早就有所安排”
“他亲自带着四千人马迎头对上,再次大败之,晋王阵斩卓布泰,而你又射杀了多尼,那厮是清狗的信郡王,加上以前的奸贼孔有德以及尼堪,现在可谓是三蹶名王了”
“多尼、卓布泰的人马也是大半折损,最后只有吴三桂那厮在精锐家丁的拼死护卫下带着不到千人逃掉了”
“后来光是清点战场就花了三天,最后得出这一次我军歼灭鞑子精锐约莫一万五千,要知道这一次吴三桂等携带的是入滇鞑子精锐,虽然在昆明等地还有一些人马,但显然不是精锐”
这个消息倒是不出乎张七的预料,真实的磨盘山之战,就算有卢桂生的告密,李定国也歼灭了上万鞑子精锐,不过是自身损伤也颇大而已,便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是我射杀的多尼?”
安神医突然严肃起来。
“老七,我虽然只是一个医生,终究是大西军的老人,论起资历不是你能比的,你是在湖南出生的,那时老朽不但是八大王的军医,还是老营的副都督,也是提刀厮杀过的”
“我问你,卢桂生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他突然严肃起来,张七也有些后怕。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