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数学考试的赌注

    今天我就读的沙林第三中学期末考试，只剩最后一科了，所以不用去那么早。

    但是已经快八点了，我还是没有出门，我跟爸爸僵持着。

    我没有妈妈，爸爸是个出租车司机。他们离婚了，爸爸净身出户在沙林市城市的这个角落租了个小房间，开网约车供我上学。

    我是沙林第三中学的一名高中生，净身出户的爸爸还供养着在农村生活的奶奶，所以我们的生活很拮据。爸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小市民，起早贪黑干活，希望能够给我安定的生活，我不是不能理解爸爸的辛劳。

    也不是不懂事。

    我与爸爸僵持，是因为坐在我面前舔舐着我的裤脚的小狗。

    一周前，在放学的时候，我在城市的排水沟里发现了这只小狗。我从小就喜欢小狗，所以毫不犹豫把它救了上来。

    那是一只小雪纳瑞，穿着燕尾服，胸前长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嘤嘤嘤地叫唤着蹭我的裤脚，到当时就被它的呆萌可爱迷住了，非常想带它回家。

    爸爸每天送我上学，但是因为他忙，放学一般都是我自己走回家。因为爸爸不在身边，就只能暂时没有取得他的同意，忐忑不安地将小狗抱回家。

    到家我看着小狗脏兮兮的样子，为了能让它能够讨得爸爸的欢心，我好好给它洗了个澡，喂了吃的喝的。它椒盐色的毛发被洗的干干净净，也有了精神，在我的脚边蹦蹦跳跳，越发活泼可爱。

    等到深夜，终于等到爸爸下班了。我小心翼翼把小狗带给爸爸看，说出了自己想养小狗的想法。

    出乎预料的，爸爸同意了。他说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也需要一个好朋友陪伴。

    爸爸还帮我给小狗取了一个叫“豆豆”的萌萌的可爱的名字。

    我很感激爸爸。

    爸爸爱我，他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他很爱我。这也是当初爸爸妈妈离婚我毫不犹豫选择爸爸的原因。

    我很开心，本以为这样我们的小小的家会多一个成员，我们三个就可以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

    可是我想得太简单。

    第三天放学回家，和爸爸一起刚进门抱起在脚边蹦跶亲热的豆豆，就听见陈旧的铁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爸爸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住在楼下的大妈。

    我见过那个大妈几次。那个大妈四十多岁年纪，生着一张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刁钻刻薄的脸。我在小区见到过她几次，她总是昂着头用鼻子对着和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那惨白的脸上总是一副斜着眼看人的表情，好像小区的每一个人都欠她半年的房租没还，所以每一个人都让她看不顺眼。

    那个大妈一看就不好惹，所以每次见到她我也是快速躲开。

    而此刻她站在门口，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怀中的豆豆也好像非常讨厌这个大妈，对着门口拼命吠叫，好像想把她撵出去撵的远远的。我赶紧抱起豆豆，把它裹在怀里，别去招惹这个大妈。

    没想到大妈本就是冲着豆豆来的。

    大妈瞥了一眼我怀里的豆豆，接下来她站在门口，拧着她那张刻薄的脸，用极其难听的严厉口吻把我们父子痛骂了一顿。说豆豆在家里乱叫乱跑，弄得楼板就要塌了，弄得咣咣铛铛，让她不得安宁。

    她说的很夸张，小家伙能弄得楼板都塌了？简直胡说八道。但是看她那张不好惹的脸，初来乍到的我们只能忍气吞声。

    爸爸一直跟她道歉。

    “你最好把这只野种处理掉，否则我让你们在这里住都住不成！”大妈见爸爸低眉顺耳好说话，最后骂了一句扬长而去。

    豆豆在我怀里狂叫，好像在质问“谁是野种？”我想冲上去甩她两耳光。

    可是爸爸连连道歉关上了门。

    真窝火。接下来是我与爸爸沉默。

    怀里的豆豆也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耷拉着脑袋伏在我的胳膊上舔我的手。

    看来豆豆不能扔在家里。我上学没办法带上，而爸爸需要拉客挣钱，车里也没办法放一只小狗。

    最后，爸爸决定扔掉小狗。他说他不会扔掉小狗，会把它送给宠物店。

    我理解爸爸，为了生活，爸爸已经很累了。虽然委屈不舍，我最后还是同意他把小狗送出去。

    于是前天，爸爸送我上学的时候，我与豆豆恋恋不舍告别了。

    可是今天一开门，豆豆居然睡在房门外。

    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回来的。

    我兴奋极了，既然能够自己跑回来，豆豆已经认了我当主人。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再丢弃它。

    爸爸一开始也是非常兴奋，他说自己跑了好几个街区，才找了一家宠物店。他肯定没说假话，他还收了几百块钱。他是把豆豆卖了。

    爸爸也没想到，才在这里生活了短短几天，也就下楼遛了两次，凭借我第一次抱它回来的记忆，这个小家伙居然能够自己找回来。

    可是我们没办法养。爸爸于是坚持再把它送走。

    “要是每次都能跑回来，还能挣不少钱呢。”爸爸抚着我的肩膀跟我商量。

    我坚决不同意，这一次豆豆能跑回来只能说是幸运。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可不相信童话里反复卖掉自己还能回来的那一套。

    我知道，只要我坚持，爸爸最终是拧不过我的。

    “马上就是暑假了，我可以在家里照顾豆豆。”我对爸爸说。

    “那开学了呢？谁照顾它？”爸爸坚持要放弃豆豆。

    “我可以把它带去老家，让奶奶养。”我坚持道。

    “你这么大了，能不能懂事点？奶奶的身体，连照顾自己都不容易。”爸爸有些生气了。

    面对爸爸的气愤，我只好用沉默应对。作为一名高二的学生，我的很多同学都很叛逆，他们很容易在家里把爸爸妈妈怼得大发雷霆而无可奈何。

    但是我不能，我明白爸爸的苦衷。他是个好脾气，生活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我们父子形同好友，我不想太过分。但是我也不想失去失而复得的豆豆。

    我相信人与动物的相遇也是一种缘分。遇见就是缘分，况且它还会自己跑回来。

    沉默。

    爸爸不想过分强迫我，而我也不想剧烈顶撞他，于是我们在沉默中陷入僵持。

    时间在沉默中流走，眼见我都快赶不上今天的考试。

    我无所谓，反正是学渣一枚。单亲家庭的我在学校也懒得说话，在班级里就是一个小透明。一个我影响不了班级的平均名次，没有我，统计班级平均分时，也许数据会更漂亮。班主任也不会在意这样一个人有没有出现在考场。

    “这样吧。你今天想办法带上豆豆，别让楼下那个老女人借机找事儿。然后这次数学成绩能够及格，我就想办法让你养着豆豆。”爸爸说。

    真会挑科目，这是我最差的科目。没有一次及格过。

    “怎么？这个小小的挑战都接受不了？”爸爸见我犹豫，笑着催促道。好像他已经胜券在握，为自己想到这样一个好主意而感觉很满意。

    “好。”也只能如此。既然豆豆到来是天命，那就蒙一把数学试卷，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