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所以你现在是一定要去了对吧？”
一阵可疑的沉默之后，还是亚修率先投降，他关上洗衣机的盖子，按下按钮，无奈的声音与机器运转的噪音同时响起。
天宫院愉快地剥着橘子，清甜的香气在空气中扩散，他开口道：“那是当然啦，有人盯上了我的美人，身为一个意大利人我一定要捍卫自己的爱情！”
他丢进嘴里一瓣橘子，紧接着把脸皱成一团：“好酸！”
太可惜了，他挑中的这只橘子，正好是个出色的伪装大师呢。
因为怪盗1412号的介入，州立博物馆的警戒提升了不止一个强度，这使得天宫院原本的计划几乎全部作废，不过这并不能让他沮丧，正相反，亚修觉得他这几天简直亢奋到不可思议。
六点半准时起床晨练，亚修推开房门，毫不意外地看着外间散落一地的地图、报纸、文件等等，而那个大他7岁的“监护人”躺在上面睡得正香——毫无疑问，他昨晚肯定通宵了。
“哎。”亚修小小叹了口气，熟练地绕过地上的障碍物向外面走去。
说实话，现在的生活和他曾经预想过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预想”指的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接受残酷的杀手或者随便什么训练，然后被压榨所有剩余价值，运气好可以多活几年，但是最后一定会凄惨地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
而现在？亚修曾经想要更早一点开始晨练，都被天宫院无情拒绝了，理由是五点钟太早了，他起不来。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借口，因为即使六点半晨练他同样起不来。
不过杀手训练还是有的，事实上，不只是如何取走别人的生命，亚修学习的课程还有很多：如何优雅的不问自取、十种效率最高的开锁方式、爆炸的艺术、与监视器躲猫猫、变装与变性（天宫院曾经对亚修伪装的小小姐大加赞赏，成功让小少年羞耻到再也不想女装了）、探听你内心的秘密等等。
大概是自己学习的途径不太正常，天宫院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万幸的是，他遇到的是智商180的天才学生。
亚修完全可以理解天宫院跳跃的思维，并且成功的将抽象零碎的叙述具化成实际的动作。他的身体素质好的惊人，无论多么高难度的动作，在经过几次练习后都能轻轻松松地做到，这份天赋在格斗技巧和武器拆装的课程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现在的亚修可以充满自信地表示，街上游荡的普通混混，他一个可以打三个！
——就像现在这样。
布鲁克林作为贫民聚集区，治安水平常年位于全美倒数。因此，一个10岁孩子在清早单独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被盯上也就不难理解了。
“嘿，小子，识相点就把身上的钱全都交出来！”两个流里流气的白人青年围了上来。
亚修停下晨跑的脚步打量了他们一眼，这两个小混混的特征太明显了，眼白浑浊且眼眶不正常的发红，身材极度瘦弱，脱发、忍不住的颤抖，还有藏不住的针孔。
他随即嫌弃地扭过头，小声嘀咕着：“切，瘾君子，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亚修对这种人并不陌生，曾经在他的家乡，有那么一些无法摆脱战争阴影的老兵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逃离现实，在流浪的这段时间里，他也见过很多躲在城市角落的边缘人沉迷药物，然后露出令人作呕的丑态。
亚修不太明白他们在虚幻中得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沉迷，但无论如何，他决不允许自己落入同样可悲的境地。
“说什么呢！小鬼，不想挨揍就快把钱都拿出来！”两个青年根本没把这个还不到他们胸口高的小男孩放在眼里，只是随意呼喝着，一边挥舞着拳头做出虚弱的威胁。
“算了，我们速战速决吧。”亚修活动了一下身体，露出一个谨慎又兴奋的微笑，决定尽快解决眼前的小问题，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做，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意外的声音打破了紧张起来的气氛。
亚修微微一惊，他根本没发现有人靠近。
这不正常，虽然年纪尚小，但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对人类的气息非常敏锐，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最近的专业训练，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条件下接近他了。
他抬起头，从两个混混之间的缝隙看到马路对面跑过来的男人。这是一个十分俊美的亚洲中年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多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严肃抿起的嘴唇上方留着一撇修剪得体的小胡子，深灰色的西装显得既浪漫又优雅，总之，看上去和布鲁克林格格不入。
“离开那个孩子，我已经报警了！”男人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挡在亚修和两个小混混之间。
可惜这两个瘾君子的大脑大概已经彻底被粉末摧毁了，男人的到来不光没有令他们退却，反而更兴奋了，甚至跃跃欲试想要干票大的，亚修看到其中一人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折叠刀。
亚洲男人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他的手如闪电将对方的武器打落在地上，不过几下就让两个小混混只能倒在地上抽搐。即使在“战斗”中，他的动作依然优雅而潇洒，仿佛在上流社会的宴会上跳华尔滋，而不是在贫民窟的街道上和瘾君子对峙。
亚修把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暗自和自己做了一个对比，如果是他的话，虽然也能解决，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这样写意轻松，内心惊叹之余也难得升起了一点好胜心。
十分钟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各自捧着一杯热饮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当然是成年人请客的。
“我可是比你大了二十岁呢。”
“说的也是，二十年后、不，十年后，我一定会变得很强的。”
他们没有做自我介绍，只是像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样随意交流两句然后默契地分别，只是在离开之前，男人像是突然兴起，笑着问：“你喜欢海豚吗？”
被突然提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亚修犹犹豫豫地回答：“嗯？海豚？还行吧至少不讨厌。”
得到答案的男人看起来更高兴了，他神神秘秘地伸出双手平摊开，示意男孩仔细看着，下一秒，随着一个响指，一只塑料海豚钥匙扣突然出现在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里！
“有意思吧？送你了～”看着从见面起一直表现得很淡定的小孩睁大了眼睛，男人沉稳的笑容里有了几分自豪和得意，看起来竟意外有了几分胆大无畏的少年气。
亚修看着指尖摇晃的小海豚，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有趣的偶遇，却没想到几天之后，他还会在另一个地方，以另一种身份，再次遇到这个神奇的魔术师。
之后发生的事稍后再说，今天早上发生的意外，让亚修晨练的计划被迫延迟，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原本睡在地板上上的天宫院也已经醒了，正捂着脖子哀嚎。
“疼疼疼疼！完了，我肯定落枕了！”
因为遇到难得一见的对手，他这几天着实有些上头，昨天本来只是想规划一下撤离路线，结果不知不觉就折腾到了凌晨，犯懒不回卧室的后果，就是今早脖子肩膀腰一起发出抗议。
说起来，天宫院虽然自诩世界第一神偷，但实际上说起国际知名盗贼，根本没有他的名号，和1412号比起来，瞬间好像寒酸了不少。
不过天宫院认为自己和1412号根本不是一路人，比起行事高调，作风华丽的怪盗，他更偏好当个传统的妙手空空，最好让失主永远摸不清ta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东西。
这两年，欧洲、亚洲出现过好几起宝石失窃的案件，大多是宝石主人好不容易想要观赏一下收藏品，却惊愕的发现存放宝石的地方早就空空如也。警方调查之后，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好像那些宝石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天宫院偶尔会听到路人谈论起这些案子，即使不能表露出来，他的内心也不是不得意的，同时又伴随着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感慨，曾经被迫使用的生存手段，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在他还是个瓦里安的时候，某个现在想起面容已经模糊的少女曾经评价他“是由大量的鲜血、疼痛还有很少的爱和宝石组成的小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沥青粘住翅膀死掉了。”现在想想，说不听定意外的贴切。
天宫院一个人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等待身体的酸痛慢慢消除，不知不觉就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平日活泼的少年在这一刻仿佛久违的表露了虚幻的真实。
过了许久，亚修才从浴室出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廉价三明治丢进微波炉，对已经恢复正常的“监护人”说：“你知道我们的生活费马上就要见底了对吧？如果再不去赚钱，我们就连这样的东西都要吃不起了。”
没错，因为天宫院的消极怠工，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只获得了寥寥几次低级任务的报酬，而那些钱在扣掉房租之后，已经不剩多少了。
“等下，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天宫院睁大了眼睛，表情惊愕的有些夸张，他活学活用了亚修的句式，“你知道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对吧？如果不好好规划，不光会丢掉我的美人，还有可能进局子耶！”
所以赚钱什么的，不能延后再谈吗？
看着他仿佛写在脸上的话，亚修面不改色地拒绝道：“我觉得这个更重要，至于进局子？”
他微微动了动嘴角，明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却可恶了不只一星半点：“如果nypd能抓到你，我肯定要送他们一面锦旗。”
于是天宫院开始碎碎念着“孩子混熟了就不贴心了”、“当初还会甜甜的叫我润哥哥，现在居然只有‘你’了”之类的话。
亚修咬了一口没有鸡蛋的鸡蛋三明治，表情麻木的听着天宫院不断唠叨着根本没发生过的故事，内心暗自后悔：刚才居然觉得这家伙会消沉，果然都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