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周云辜冷着脸瞧着一脸诚惶诚恐的薛五，只示意他让开一些。
薛五此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头上挂着汗，麻溜地让出位置来，恨不能用滚的。
然而周云辜不再搭理他，只潜心研究眼前的阵法。
只见他一番摆弄，屏气凝神将灵力探入阵法中去，那处丹砂绘出的繁复图样上就升起了柔和的华光。
不过片刻，周云辜就神色凝重地收回了手，将视线转到薛五身上，道：
“你随我去见张长老。”
“啊？那这里怎么办？”
薛五有些慌乱，并不知道周云辜看出了什么，但明显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周云辜早已起了身，并不搭理他，薛五只好起身往外走去，随意抓了个路过的弟子，叮嘱对方好好守在这里，这才赶忙跟上了周云辜离开的背影。
张长老此时正在侧殿的书房中翻找着近日山门的往来记录。
山脚茶棚内的大阵主要用于察觉异常的访客，对于邪祟或异样的气息很是灵敏。而平时若是弟子外出归来或是有客来访，山下值守的弟子就会放出传信的符纸鹤，将往来之人的信息记录在册。
方才他与周云辜仔细探查了后山大阵被破坏的情形，手段阴邪，必定是出自修习邪门歪道之人，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混迹于众弟子之中而不被察觉，那么他就只能是外来之人；
可眼下他将数十日的往来名册都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记录，正捉摸不到头绪之时，周云辜就带着薛五来访了。
山门的阵法对于探查邪异之气格外敏锐，若是有值守的弟子在，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异常；此时周云辜领着薛五过来，将他在大阵中的发现说与张长老听，张长老这才恍然大悟。
问题的关窍就是出在薛五擅离职守的那一时半刻，分明是有带着邪祟之气的东西过了山门，却因为无人盯守，没有人发现大阵的异常。
薛五听完了整个对话，也明白过来自己一时大意竟闯下了大祸，此时满头是汗，登时就跪下了，匍匐在地。
“往日里瞧你还算是个机灵的，没想到竟如此糊涂！”张长老怒声呵斥他，重重拍了桌子。
薛五只觉得心中惶急，如今自己已经酿下了大错，哪怕他追悔莫及也于事无补——若是此番乾陵山出了大乱子，他如何有颜面面对同门师兄弟以及自己的师长？
何况眼下想必还有着严酷的惩罚在等着他。
他面朝着冰凉的青石砖地板，瞧不见另外两人的表情神色，却也知道此时屋内气氛必定剑拔弩张，自是不敢吭声为自己再多作辩解。
果然，他听见张长老重重哼了一声，就有掌风朝着自己的背上袭来。
薛五咬紧了牙关，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等待着惩戒的降临。
谁知过了半晌，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周云辜出手拦住了长老这一击，正开口道：
“且慢。形势紧迫，不如让他将功补过，惩罚的事宜日后再论。”
张长老余怒自然未消，闻言却顿了片刻，还是压下了怒气，只有面色依然沉沉。
三人重新分析了如今的局势。
潜进山里作乱的神秘人想必还在山上，而且由于他一身的邪异功夫，应当是竭力避开弟子们行事的，这才得以隐匿至今。眼下只要封锁住山下的入口，就可以将其网罗在乾陵山的范围内，再细致搜索便是。
只是不知道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后山丢失的虽然是混沌兽的尸首，却也让人心中觉得不安。
这厢他们安排好了后续的事宜，让薛五继续负责山上的巡防，着重搜索易于藏匿的各处地方，同时注意进出山门处的排查。
一夜很快过去，去了乾山镇上的弟子也陆续归来，随后山门就彻底被紧闭了起来，一时之间风雨欲来。
杳杳在屋子里待了一日，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一趟周云辜。
他的院子就在旁边不远处，也没有几步路的距离，杳杳做了决定就直接付诸行动。
院内瞧着仍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杳杳叩响了门，等了半晌，也无人应声。
想来乾陵山应当是真的出了什么大变故，可眼下自己要说的这桩事实实在在与这场变故有着关系。
正愁要上哪儿去找他，一位负责巡查探视的弟子就直直朝她走来。
杳杳微楞，待那名弟子走近了些，她这才认出，来人是她刚到乾陵山时来她院子里凑过热闹的弟子之一。
她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算作寒暄，正要说话，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
“杳杳姑娘？你是要找周师兄吗？”
杳杳忙不迭点点头。
“周师兄此时应当是在藏书阁。”对方就友善地笑了笑，又道：“你知道路吗？我这边也走不开，要不”
“没事的，你去忙吧，我知道路的。”她连忙如此说道，随后又同对方道了谢，就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乾陵山的地图，动身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藏书阁地处弟子居所与山顶大殿之间，倚靠陡峭的山壁而建，偶有长在山石缝隙间的植被伸长了脖子探出头来，层层叠叠压在屋檐上，整座建筑就多了几分古朴苍劲之感。
瞧着岩壁上的缝隙，杳杳突然觉得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
她想起前两日早上，自己因着头一晚的莫名响动，去探查了院子对面的异样痕迹，那些痕迹最后消失在山体尽头，而那一处山体上，就是有许多与此类似的被植物根茎撑开的岩石裂缝。
她又想起下山途中如芒刺在背的阴冷目光，再加上那名叫玄炽的怪人口中所谓的“乾陵山生变”，杳杳仿佛觉得线索都被串联了起来，顿时加快了脚步。
虽然不知道眼下让乾陵山如此戒备森严的变故是什么，但是她有必要赶紧将这些告知周云辜。
她手里握着周云辜先前给她的令牌，很顺利就进到了藏书阁内部。
甫一进去，眼前就是两层高的中殿，正中供奉了三座道像，像前的香炉里燃了降真香，还未烧到尽头，香雾正悠悠萦绕；两侧有红漆木的楼梯盘旋而上，通往二层，一排排藏书的书架好似看不到尽头，直直隐匿到黑暗深处。
殿内极静，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却再无他人的响动。
杳杳深吸了一口气，倒也不好扰了这般清净，只挑了一侧楼梯，拾阶而上，老旧的木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
她对于周云辜在这里做什么全无头绪，只能一排排地找进去。
方找到第三排，她的注意力却被一卷书册吸引了。
那册书的装帧与她手里那卷秘藏十分相似，只是秘藏封面上无字，而这一册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梦意通识》。
书卷放得有些高，杳杳犹疑了片刻，就踮脚伸手去够，却只能勉强够到书册的脊。她再用力了些，刚用指尖勾住了那本书，一侧书架上的书却随着她的晃动，哗哗啦啦地尽数倾泻了下来，将她一头一脸砸了个结实。
书页翻飞的声响中，她只觉得意识被渐渐抽离，好似飘过了很远的距离，又越过了很长的时光。
她陷入了梦境。
杳杳不是第一次陷入各种各样的怪梦，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如同一个清醒的旁观者，从梦境中来，往梦境中去，如同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睥睨者，将众生万象的梦中百态尽数阅览，却于她无关。
而此时这一个梦，她被切切实实地卷入了迷梦之间，就好似她就是梦中之人。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她都来不及感到奇怪，更别提深思，紧接着意识就彻底远远沉进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