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解锁情歌新歌词
季遇一直觉得,姓励的看上去像狼,实际上,挺狗的。
挺单纯,挺不谙世事,也没啥攻击性。
回到墙皮落了那晚、季遇自己睡过去这件事儿。因为被励小绝说“没有欲望”,季遇有些歉疚。为了补偿他,他周末专门订了一间电影酒店,和励小绝窝在床里就着大幕布看完了《断背山》。
影片结束时,正是房间昏暗气氛缱绻的好时候。
“你觉得好看吗。”季遇问他。
“好看。”励小绝玩着季遇的手。然后他从床里爬起来:“我觉得差不多了,大神。”
季遇心一下子飞起来,明知故问:“什么差不多了。”
励小绝抓起遥控器,理所当然:“换下个电影啊。”
“……”季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你还要看?”
“我们花钱订电影酒店,不看电影干什么。”励小绝迅速调到《复仇者联盟》,“今晚咱别睡了,看他妈个三四部,不然亏了。”
“……励小绝。”
“嗯?”
“你要看电影怎么不去影院看。”
“影院只有院线的啊。”励小绝说着又躺回被子里,继续抓住季遇的手,捏来捏去。
幕布里漫威的标志已经出现了。
“而且影院看我们就不能躺一块儿啊,你不就想和我躺一块儿吗。”
“……”
季遇觉得这个人可能要主动撩一下,于是他把自己的手从励小绝的手里抽出来,拿手指点了点他的锁骨:
“励小绝,我发现你锁骨上有颗痣诶。”
“嗯。”励小绝瞳孔里全是绚烂的电影特效,眨都不眨一下,“我嘴里还有个奇大无比的口腔溃疡,长了几天了还没消,给你看。”
说完他就掀起下嘴皮子。
“……”
季遇迅速把锁骨上的手收回。
于是那晚他们通宵把复仇者联盟从1看到了4。第二天励小绝还告诉季遇,这是他刷的第三遍。
“大神,我就想和你共燃一次。”退房时,励小绝很满意,看着季遇神色恹恹,颔首,“我第一次看钢铁侠死了也是你这个表情。”
“……”
总之,这人总是不按季遇的节奏来,季遇已经习惯了。
但若是他们吵架的时候,励小绝的反应却基本都是同一节奏。
一般就是季遇言辞讥讽地挑衅他,常用句型便是“就xx了又能怎样”,而姓励的一般都是拧眉瞪眼咬唇,仿佛要憋一个大招。
但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蹦出一句:
“老子他妈的都懒得理你。”
接着就怂怂地自己生闷气去了。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在季遇说了“又怎样”后,真怎样。
绝对不会像励啸那样。
越野车里,季遇吃了几包压缩饼干,也没把耳朵的红吃散去。他躺着用手臂盖着眼,脑海里却全是励啸俯身后黑t下遮不住的身体。
最后他干脆坐直,从工装短裤边儿的大口袋里掏出来支转笔,撑着膝盖转了半天。
等他转回了白皮冷静形态后,就下了车。
姓励的真在两根歪脖子椰树上绑好了吊床,躺在上面睡着了。
季遇站在他面前,审视着他。
吊床挺短的,励啸左手搭着肚子,右手枕在后脑勺上,他左腿还悬在外面,脚微微踩着地。
总之是一个四仰八叉的惬意姿势。
季遇一看到这人软绵绵的萨摩耶奶狗睡相就莫名火大。
怎么能睡这么香。
励啸张牙舞爪的四肢还有很多滑沙后留下的粉红色的破皮擦伤。季遇双手插着裤兜,站了三分钟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右腿,拿脚拇指用力戳了一下他左腿膝盖上那块儿很大的伤口。
励啸本能地把踩着的脚一移。
这一移他维持的微妙平衡感就没了,吊床开始倾斜,整个人往下歪。
砰得一声,他直接被摔在了沙滩上。
而即便这样,他也没有醒来。季遇无语地看着脚边人费力地翻了个身,眉锁得紧紧的,像一条不小心上岸的鱼,很想回到自己刚刚的舒适区,但又着实是没有力气。
最后他干脆就侧身蜷在沙滩上不扑腾了,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睁开过。
季遇顿悟了。
这姓励的录节目大概就三种形态。
醒了就发疯,疯后就去睡,睡了醒不来。
他又抬起脚,悬在励啸侧脸上方,垂眸任着自己脚底的细软沙粒落在他的眼睫和肌肤。
“傻逼。”
他轻声说,跨过这蜷着的身体,自己大摇大摆地躺上了吊床。
在说励啸,也可能在说自己。
黄昏将至,树叶与逐渐暗下的天空笼住椰树吊床上的人影和吊床下的人影。海水开始涨潮,浪花激荡,是一种喧哗的静谧。
季遇才刚刚睡着,就被人给弄醒了。
励啸双手插着裤兜,站在他面前,用脚趾轻轻夹他垂下来的手臂。
“看日落。”他说。
季遇眯着眼,没怎么注意日落,就注意到金橘色的天空和海把眼前的人影也染成了金橘色,逆光下神情模糊,棱角却很立体,鼻梁上也落着一块像油画一样的金橘色光斑。
他从吊床上坐起来。
励啸顺着坐在他脚边,喝了一口从车里拿的矿泉水。
“你干嘛占我床。”他边问边把矿泉水递给他。
“是你自己滚下去了。”季遇回答,拧开瓶盖继续喝。
两人都没注意到喝同一瓶水这件事儿。励啸又说:“你真的给人发消息了吗,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们。我打算学荒野求生给自己搭房子了。”
季遇又打开手机看了眼,电量还有4,徐潇发消息说在路上了。
“快来了。”
“这样。”励啸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划着线条,“我还宁愿不来。”
季遇没说话。
他们默默地看着夕阳下坠,潮涨潮退,看着金橘色变成玫瑰红最后过渡成深紫。
励啸依然盘腿坐在地上,用树枝划着波浪、半圆、五角星,忍不住轻轻哼起歌来。
季遇看着他微微拱起的背和飘着的嫩芽茬般的头发,不知不觉沉醉在他慵懒随性的调子中。励啸的声音像是能具象化,在海边氤氲成柠檬甜酒味的因子,在耳畔转圈。
嗯,这首歌。
他不知道励啸是不是故意的。
是一季绝尘。
哪怕他只听过一遍,哪怕励啸唱得很轻,他也听出来了。
伴着海浪声的清唱比单曲里更好听,是更空旷的呢喃和更无意的撩拨。
季遇听清楚了更多的歌词。
hearingthebreathoftheocean
meetingyouinfourseasons
时间铭刻永恒
与你一骑绝尘
描绘波澜壮阔
不做碌碌灵魂
终将脚踏日落
与你一骑绝尘
励啸唱了一遍又一遍,季遇也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得自己都忍不住跟着哼。过了一会儿,励啸突然不唱了。
他仰起脸来看着季遇问:
“你说hearingthebreathoftheocean,meetingyouinfourseasons该怎么翻译?”
季遇也没怎么想,就直白地回答:“听海洋的呼吸,四个季节见你。”
励啸笑了声,“最后一句可以再骚点儿。”
然后他拿树枝在沙滩上慢悠悠地写字:“这么翻。”
季遇从吊床上站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其实依然是差不多的两句翻译。
但又差得很多。
听海呼吸
四季遇你
风吹沙子,很快就把这划下来的八个潦草的字吹散掩埋。季遇依然垂眸看着,额发遮住了眼。
“大神,这是我可以发单曲时写的第一首歌,是写给你的,季遇的歌。”励啸远眺着暮色沉沉的海面,然后仰头看着季遇,音调有些上扬,散出一些甚或是志得意满的锋芒。
季遇低着头,被吹散的沙飘到了他的脚背。
海浪开始退潮。
“励啸,”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偏头对上励啸的脸。
他深呼吸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真没必要这么骚,很矫情,很做作。”
话音一落,励啸眼里的光便瞬间黯淡下来。
一刹那,季遇意识到自己说过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眼里的光,真就像刚燃起就被踩灭的火苗一样,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是他的本意。
但每次一听这歌,他就脑子乱。
但再乱,他确实都不应该……
用这些形容词去贬低他写的作品。
以及那份心意。
季遇叹了口气,转过头不愿再看励啸的脸。
咔嚓一声,励啸手上的树枝就被一手掰断了。
他站起来,自嘲地笑了一声,很随意平淡的口气。
“季遇,你总是这样。”他把两截树枝不耐烦地往地上一扔,
“很他妈的扫兴,从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