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训练日（二）
10月31日，下午3:40，杭州笕桥。
张启让两辆汽车直接开进了航校，停在校区操场上，然后令所有参训队员下车，到“校训碑”前集合。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张启问52个参训队员：“谁能告诉，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吗？”
队员们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被张启特意挑出来，有着初中以上学历水平的老兵，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航校这样，把“身体炸弹”这样的话刻在碑上的。
“那就让我告诉你们吧！”张启大声道：“这句话它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我死国生’的精神！”
接着，他继续道：“我想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作为军人，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队员们齐齐喊道：“保家卫国！”
“很好！保家卫国，但如何才能保家卫国？我们在淞沪战场上牺牲了十几万弟兄，但却仍然没能挡住日军的进攻，我们保得了家，卫得了国吗？”
“”
但也有人忍不住反对道：“长官！照你这么说，就因为我们没能挡住日军的进攻，所以我们就不算是保家卫国了吗？那些弟兄们的死，就白死了吗？”
“问得好！”张启道：“报上你的姓名和部队番号，士兵！”
那士兵傲然道：“报告长官，我叫魏臣，来自98师292旅583团1营，一等兵！”
“哦！”张启见他也不过十七八岁，顿感意外地问：“你就是宝山营的那个唯一幸存者？”
“是！”
“很好！谁还有不同意见？”
士兵们继续沉默。
“好，既然没有人再提不同意意见，那我就来回答刚才这位士兵的问题！”
张启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首先，我并没有否定他们的牺牲，相反，同样作为一名军人，我对这种牺牲精神感到十分钦佩！”
“但是，我认为这种牺牲太过让人痛心，其实际的价值要远远小于象征意义！
我们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记住我说的——是先保存自己，再消灭敌人！
只有有效的保存了自己，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如果只知道死打硬拼，有一个、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的命去换一个日军士兵的命，这叫有效吗？
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报告长官！”这时又有人提出了质疑。
“讲！”
那队员用一口西南官话道歉：“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除了与敌人血拼之外，还能有啷个办法？”
另一个队员也附和道：“是滴嘛！要是阔以活下克，哪个愿意拿命跟日本人硬拼嘛！”
张启看了这两人，道：“报上你们的姓名、番号！”
先开口的队员道：“桂军176师526旅1051团1营上士，钟兴国！”
另一个也道：“川军133师399旅797团3营，下士何文斌！”
“哦，一个桂军，一个川军！还有前面这个中央军98师的弟兄！”
张启说着，又指了指其他没开腔的队员，道：“除了上面3支部队，你们当中还有湘军的、粤军的，有东北军的，有苏浙保安团的，甚至还有从海军来的！”
“我不否认，你们原来所在的部队都打得很顽强、很英勇，也很艰苦，牺牲巨大，面对日寇的飞机大炮坦克毒气弹，你们都没有退缩！”
“但是，你们丢了阵地！死了那么多弟兄，却还是被敌人从宝山打到了南翔，打到了苏州河！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队员们齐齐问。
张启道：“因为你们没能有效地消灭敌人！我想问一下，你们最多打死过几个日本兵？”
“3个！”
“我5个！”
“我6个！”
“9个！”
“我炸毁过日军一辆坦克！”
“我是机枪手，我打死过30多个日本兵！”
队员们一个个都报出了自己的战绩，看得出他们都很为自己的战绩自豪。
这些，张启当然很清楚，因为他之前就已经从这些士兵的档案里了解过了。
凭心而论，这些人的战绩确实值得骄傲，而能够从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也就是俗话说的“刺头兵”。
他们之所以被原部队“推荐”来参加培训选拔，恐怕在原部队也并不怎么受待见。
试问，一个战斗素养好而又听话的兵，哪个当官的愿意往外送？
张启听他们报完战绩，嘴角一撇，冷笑道：“说完了吗？”
见没人回话，他环视一周后，道：“我刚才之所以跟你们废话那么一大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们——在我这，你们原来的战绩什么都不是！”
张启这话一出，那些原本就因为跑了上百公里而心怀怨气的队员，终于爆发了。
“长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半天一夜跑了一百公里，又坐了半天火车来到这，可不是为了给你轻视侮辱的！”
“对！你要是看不上我们就直说，没必要明里暗里地贬低我们！”
“请问长官你原来是哪支部队的，你有什么战绩？”
“没错，你有资格侮辱我们？就凭你军衔比我们高？”
“凭他跑得比我们快！”
“哈哈哈！”
队员们尽情发泄着不满，操场上顿时变得沸反盈天。
几个军情处总务科的干事和办事员，也在旁边幸灾乐祸，等着看张启的笑话。
在他们眼里，像张启这种年不过十八，一个星期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士的家伙，凭什么突然间就爬到了他们的头上？
张启就仿佛局外人一样，笑眯眯地地看着这些人，也不生气。
直到周平安和航校的总务处长闻讯赶来，向旁边是干事问明情况后，厉声道：“都吵什么吵！这里是航校，不是你们的伙夫营！谁敢再吵直接赶出去！”
周平安是少校军衔，而与他一起的航校总务处长，更是一名中校，那些吵吵嚷嚷的队员们心底一虚，顿时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张启过去与周平安和航校的蒋处长见了面，然后转身将队员中一直没有出声的十几一一点了出来：
“你，你，你，还有你，凡是被我点到的，全部出列！”
“哗哗哗！”一共13个参训队员站了出来，整齐排列在张启面前。
张启看着他们，问：“你们刚才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就没有怨气要发？”
这13名队员各个面不改色道：“报告长官，我们是来参加特训的，不是来发牢骚的！”
“很好！”
张启面色一正，道：“现在我宣布，你们被淘汰了！”
“什么？”
“凭什么？”
“我们又没犯错！”
张启却懒得解释，挥挥手，道：“回去吧，回到你们原来的部队，你们还是优秀的兵，但在我这儿，不合适！”
说着他对周平安道：“周科长，麻烦你安排送他们回南翔，该给的钱一分不要少！”
周平安点点头，很快就让一辆汽车拉着那13名淘汰队员去了火车站，并通知南翔那边接站。
张启的这个决定，让无论是离开的还是留下的队员，都感到莫名其妙，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们不知道，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接下来会怎么折腾他们。
只听张启对他们道：“现在轮到你们了！刚才你们骂得不是挺爽的吗，我想想啊，该怎么整你们呢——全体都有，目标机场跑道匀速跑5圈！”
“啊？又跑啊！”队员们怨声载道。
“加5圈！周科长，帮我安排人跟着记好数，凡是没完成或是落到最后的，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