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赵福
她已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
赵彦看了他一眼,对他那一身的烂布甚是不满:“你都不用换衣服的吗?”
“黎叔说我身量小,暂时没有合适的衣裳,要再等个三五天。”
赵彦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你叫余新?”
“是!”
“哪个新字?”
许卫秋被问得愣了一下,脑海快速闪过几个字,辛?新?还是欣?鑫?
男子取名,多为鑫或新。
她知道登记册里肯定会有记录,为免出差错,她只得回道:“小人未读过书,不通文墨,也不知道是哪个字。”
闻言,赵彦皱了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
那带着异域轮廓的脸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蠹民就是蠹民,愚昧之极!”
见他的头又低了几分,赵彦食指往扶手上轻轻一叩:“把头抬起来。”
闻言,许卫秋下颌微微上扬,露出一张虽黝黑却也眉目清秀的脸。
赵彦极不礼貌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说道:
“算了,听着,即日起你就留在这听我差遣;我让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不让干什么,你就别干什么。知道吗?”
天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心中虽百般不情愿,许卫秋还是很识时务地点头应道:“是,小的知道。”
“还有,从今日起,你也别叫什么余新余旧的了,就叫赵福吧,这名字好记。”
闻言,许卫秋不由得蹙眉,这人怎么能随便就给人改名字,还赵福,土不土?
转念一想,在这里,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管他叫自己什么阿猫阿狗,届时,半年期满,自己也就可以摆脱了。
虽然对这个名字有诸多的不满,但她还是非常识时务地应了下来。
从这日起,许卫秋就再也不用回到古凰山上起早贪黑地做苦力;然而她本一心想着远离的人,到头来却成了对方的贴身待从;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这位姓赵的少府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她眼中也就一个高生中。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中却掌握着上万人的生杀大权,包括自己。
十日后,许卫秋换上了仆衣,成为一名名符其实的待从。
她抱着一怀宗卷走进了主屋,见主屋内空无一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人呢?”
“我在这。”从屏风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卫秋赶紧端正站姿,目不斜视地禀报道:“大人,梁副官令小的把这些卷宗给您带过来。”
她没法跟府里的其他仆役们一样舔着脸张嘴闭嘴一个劲主子主子地叫着,只得跟着他那些下属唤他大人,幸亏这赵大人对自己的称呼不大上心。
“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吧。”
她左右看了看,最终选择把东西放在靠窗的案台上。
过了片刻,赵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许卫秋不得不承认,这人拥有即便在21世纪也有着绝对优势的傲人身高。
赵彦看都没看放在案上的案宗一眼,走到一旁逗起鸟儿来。
关在笼子里的是一只色泽相当漂亮的芙蓉鸟,这种鸟儿,许卫秋也只在百科书上见过几回。
这十日来,她一直侍候在这位少府大人左右,发现这人除了偶尔会到工场上像征性地巡视几圈外,她是从没见他务过正业。
倒是对玩乐极为热衷,遛鸡逗鸟样样精通。
这赵大人行事随性,三头两天地就下山寻乐子,前些天许卫秋就曾追随他下过一回山。
见他不是跟山下一些地主乡绅家的纨绔子弟们斗蛐蛐、就是逛窑子喝花酒。
由此,她坚信,他这个少府的头衔应该只是挂个名而已。
赵彦对着芙蓉鸟吹了几声口哨,逗得鸟儿扑了扑翅膀,回过头来跟她交待道:“赵福,去浴室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闻言,许卫秋不由得暗自翻了翻白眼,这已经是今天他洗的第三回澡了。
她可以断定的是这位姓赵的绝对有洁癖,一天沐浴两次那都是基本。还有就是由于长期在山上做粗活,她指甲上藏的污垢许久都没法洗清,刚来那几天,但凡自己碰过的东西,这人都十分之嫌弃。
这位少府大人身上的毛病是真不少,那叫一个难伺候。
首先,他行为乖张,做事全凭自己喜好;其次,他性情不稳且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时刻还开开心心地,下一刻,不知抽了哪根筋突然就暴跳如雷起来的情况时有发生。
在许卫秋看来,眼前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知道,这种性格的人,多数都是童年有所缺失的,就跟自己一样。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人情况要比自己严重许多。
要是在21世纪,她指定会给他介绍一个心理医生好生治治,要知道她们三院的精神科还是挺不错的。
见赵彦望将过来,许卫秋不敢有异议,赶紧去安排。
离主屋不远处设有一个专用的浴室,浴室中央有一个木制的浴盆,没有自来水,取水要到前院的水井里。
浴盆很大,她提着木桶来来回回了七八趟,才满上小半盆,直到一盆水盛满,她已经大汗淋漓累得直不起腰。
赵彦在里头泡浴,她就得站在外头干候着。
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人才从里头慢悠悠地走出来。她伺候着把人送进主屋,见他身穿中衣躺在软榻上看书看得出神。
她眯眼看去,见封面写着《百妖录》三个字,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书。
许卫秋不敢偷懒,又来到浴室开始清理工作,拿着水瓢一勺一勺地往外放水。
望着浴盆里头满当当的水,许卫秋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汗水夹杂着尘土,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前一生,她热衷于各种运动,更酷爱在水里畅游的感觉,然,自打来到这承朝后,她就再也没机会游泳了,几乎忘了泡在水里是怎么样的一个感觉。
自打上了古凰山,连洗个澡都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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