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鱼先生
国际医疗中心。
沈泽洋来到彭教授办公室查看自己的体检结果，彭教授欣喜地把检查报告拿给他看：“泽洋啊，状态非常不错，保持得很好，而且你最近态度也积极了很多，谢谢你，终于让我看到了希望！”
沈泽洋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喜悦：“应该是我谢谢您才对，教授，那我……算是有救了吗？”
彭教授笑道：“当然，只要你一直积极配合检查治疗，身体保持目前这样的状态，一定没问题的！”
沈泽洋突然认真道：“教授，我现在……想活得更久一点，越久越好，因为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而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活着！”
彭教授看着沈泽洋，内心百感交集，他拍了拍沈泽洋的肩膀：“孩子，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
沈泽洋打开家门的瞬间整个人彻底呆住了，家中一地狼藉，像是被打劫了一般。他看着欢快地跑来门口迎接他的小白，立即明白了原委，于是大吼道：“小方！你给我过来！”
机器人小方随即滑行到沈泽洋面前：“主人有何吩咐？”
“小白都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制止它？”
“主人，我的能力和速度还没有达到这个要求，立即为您回放视频。”
小方的屏幕脸上开始回放小白拆家的全过程。
沈泽洋俯下身怒视小白：“我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我就把你……”
不明就里的小白还一脸天真地看着沈泽洋，时而又在他的腿边亲昵地撒娇。
沈泽洋随即命令小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以后绝不能让它再拆家了！”
小方立即回答：“好的主人，保证完成任务。”
晚饭过后，沈泽洋邀请林静溪到家里看小白。
可是走进家门后，两人却并未发现小白的踪影，沈泽洋楼上楼下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最后只得叫来机器人小方询问。小方如实播放了一遍监控录像，原来，小方为了完成之前沈泽洋交代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小白拆家”的任务，便在小白作案时想办法把它赶到院子里，不许它再进门，之后小白便不知所踪。
“一定是从院门跑出去了。”林静溪猜测。
“可能吧，我们先到附近找找看。”
沈泽洋和林静溪两人在家附近找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见时间不早了，沈泽洋便提出让林静溪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消息再通知她，林静溪就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先回了家。
躺在床上，林静溪因为担心小白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拿过手机刷起了微博。突然间，她的视线停在了一篇刚发出不久的微博页面上，因为图片里的狗狗和小白十分相似，她便顺手点开了图片，竟发现照片里的狗狗正是小白，而且背景就是沈泽洋的家，其中还有一张她抱着小白的模糊侧脸照。她仔细看了看微博的文字内容：我女儿小白走丢了，她妈妈心急如焚，如有线索者拜托及时联系，必有重谢！
林静溪这时才注意到发文的博主竟然是“漫画家人鱼先生”，她一时有些凌乱。她想起自己当时在幻月画室看过人鱼先生的漫画后，就关注了他的微博，现在看到人鱼先生发出的这篇微博，林静溪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赶紧拿起手机给沈泽洋打电话，但刚拨出去又立刻挂断了，随即又打给了江幻月。
电话一接通，林静溪就开门见山地问：“幻月，沈泽洋就是人鱼先生对吧？”
电话另一头的江幻月微微一怔：“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静溪笑笑：“改天我当面跟你解释，对了，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他，谢了，晚安。”
第二天一早，关于人鱼先生的新闻便赫然挂在了微博的热搜榜上。一向神秘低调的人鱼先生突然在微博发布私人信息，而且还放上了女友的照片，虽然是个模糊不清的侧脸照，但也足够引起粉丝的热议，而微博里也很快就形成了“全民找狗”的趋势。
沈氏集团总部。
人事总监沈君霆坐在办公桌前，面色铁青地看着微博上林静溪那张模糊不清的侧脸照，显然他对沈泽洋身份的了解已经相当透彻。许久，他才放下手机，拨通了林静溪的内线电话：“到我这来一下。”
一会儿功夫，林静溪来到沈君霆办公室：“总监，你找我？”
沈君霆面无表情地盯着林静溪看了很久却不做声。
林静溪十分不解：“总监，你找我什么事啊？”
沈君霆这才收回目光：“有些事，不适合在这里讲，晚上空出时间来，我有事跟你说。”
林静溪想了想：“好的。”
晚上，沈君霆带着林静溪来到了一家环境别致的餐厅，并且特地预约了一个比较私密的包厢。
林静溪坐在沈君霆对面，心里隐约感到不安，自从上次沈君霆向她表白之后，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集，其他时间她都是有意躲着他，但她心里清楚，躲并不是办法，如果他执意要一个答案，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总监，我……”
林静溪刚要开口，却被沈君霆抬手制止了。
“静溪，这家餐厅的菜品很不错，你尝尝看，”沈君霆说着帮林静溪夹了菜，“今天我们一起喝点酒好吗？”
他说完便让服务生送来了一瓶红酒。
林静溪见状忙说：“总监，我们今天就多吃一点，酒还是不要喝了。”
沈君霆笑了一下，径直为自己倒了杯酒：“那你随意好了。”
他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静溪见沈君霆的状态有些奇怪，又马上劝说道：“总监，要不然你还是先吃一点再喝酒吧。”
沈君霆面无表情地看看林静溪：“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要叫我总监，叫我名字。”
“这……”林静溪心中为难。
沈君霆连喝几杯之后，已经明显有些醉意，他放下酒杯，突然看着林静溪问：“你和沈泽洋，真的在一起了吗？”
林静溪一愣，随即笑道：“总监你为什么又问这个？”
“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跟沈泽洋，到底有没有在一起？”沈君霆一字一句地追问。
林静溪已经清楚了沈泽洋和沈君霆的关系，为避免节外生枝，也为了保护沈泽洋，她还是选择了否认：“没有。”
沈君霆原本以为林静溪会承认，但听到她说出了否定的答案，他心里顿时一阵欣喜：“真的吗？”
林静溪不想再被他牵着走，于是反问道：“总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你到底是在关心我的感情问题，还是在关心沈泽洋？”
沈君霆嘴角微弯，醉眼迷离：“你想知道吗？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说完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林静溪赶紧夺下他手里的酒杯：“真的不能再喝了！”
沈君霆苦笑，沉吟片刻，突然道：“静溪，你知道吗？我才是沈董事长的亲生儿子，沈泽洋他只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孩子！可是他却能和董事长生活在一起，而我却不能！”
林静溪低下头，沉默未答。
沈君霆继续说：“我，从一出生就住在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里，出门有车，进门有仆，可是我并不快乐！我从小就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疑问，爸爸他总是很忙，只是偶尔会来看我，更可笑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每当我问起妈妈的事，爸爸就只会说一句‘你妈已经去世了’，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我的生活真的太孤单太冷清了，我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我可能已经患上了抑郁症。”
沈君霆眼圈开始泛红，他停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好奇，有一次爸爸来看我，离开时我就偷偷跟踪了他，然后我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已经有家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能明白这件事对一个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吗？”
林静溪点点头：“我明白。”
“所以我选择了离家出走，可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孩子，能走到哪里去呢？在街上流浪几天之后，终究还是被他找了回来，他对我大发雷霆，可我自始至终都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一句话，我要让他感到愧疚！是他自作主张地生下了我，可是又不能给我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生活！”
见沈君霆情绪有些激动，林静溪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你是无辜的。”
沈君霆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反抗他安排的一切，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早日脱离他的束缚，所以我拒绝了他送我出国留学的安排，大学毕业后，我就自己应聘到了一家公司上班，他非常生气，所以就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结果，我当时心里感到特别的痛快！可是就在那时候……我的女朋友怀孕了，她执意要生下那个孩子，我只能同意了，可是孩子生下来之后，我那时的收入却根本养活不起，她就反复劝说我跟董事长缓和关系，希望我能为了她和孩子，做回沈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但我没有答应。于是在后来的某一天，当我从外面回到公司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工位被同事们团团围住了，我赶紧走过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林静溪一愣：“什么？”
“我看到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正躺在我的办公桌上吃着手指，从那之后，她便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沈君霆顿了顿，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我那时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万念俱灰，才明白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现实和残酷，于是我就抱着孩子跑到桥上准备自杀，那个时候，沈董事长又出现了，我才明白原来他一直在监视着我的生活，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
沈君霆的记忆再次回到了从前。
女儿在他怀里一边吃着手指一边看着他笑，沈子奇在他面前苦心劝说他回归家族企业。而就在那一刻，沈君霆终于坦露了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怨恨，沈子奇那时才明白，原来沈君霆早就发现了他有家的事实，于是他便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沈君霆。但沈君霆似乎对这个父亲已经没有了足够的信任，他并不完全相信沈子奇所说的一切。
最终，沈子奇目光深沉地看着沈君霆，用一个慈父的口吻对他说：“孩子，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从一出生就具有的资本，那是他的优势，就好像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很美，而有的人因为长得不够好还想去整容一样，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去争取你生下来就有的这些资本，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我再说一遍，你并不是私生子，而是我唯一的亲生儿子，我生下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继承家业，这一切本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可是你却偏偏不要。我知道你并不是十分相信我说的这些话，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真相，胜利者口中说出的话就是真相，而且事实上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所有人都各得其所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还继续被自己心里的执念牵着走的话，那你就是还没有活明白，到底是做个懦夫一死了之，还是好好地活下去带着你的女儿继承家业，你自己决定。”
沈子奇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终于让万念俱灰的沈君霆醒悟过来，于是他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决定回到沈氏集团。
为了帮沈君霆扫除一切障碍，让他能彻底专心于接管沈氏集团的事业，沈子奇决定收养沈君霆的女儿艾尔莎，并隐瞒了沈君霆和艾尔莎的父女关系。他在连心面前为艾尔莎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远房亲戚的孩子，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连心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在了解到艾尔莎的身世之后心里甚是怜悯，当即便决定收养艾尔莎。事实上，沈君霆心里十分清楚，这也是父亲为了掌控他而走出的一步棋，但看着连心和沈子奇对自己的女儿宠爱有加，想到女儿每天能在呵护和关爱下快乐地成长，沈君霆便也暂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听完了沈君霆的故事，林静溪内心唏嘘不已，原来这个故事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见林静溪沉默不语，沈君霆苦笑道：“怎么？被我的故事吓到了吗？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我的人生很荒唐？我就是个笑话？”
“不，我觉得你很勇敢！”林静溪满眼真诚地看着沈君霆说。
那一刻，沈君霆心里突然异常感动，林静溪的话似乎触到了他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激动之下，他竟掩面而泣。
林静溪赶忙将纸巾递到他手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好沈君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对林静溪笑笑说：“抱歉，是我失态了……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
林静溪心里也很难过：“你别这样说，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只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沈君霆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林静溪开车将沈君霆送回了家。
下车前，沈君霆突然转头看着林静溪问：“关于我之前的问题，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林静溪心里一紧，她很不想在这个时候伤害沈君霆，可是他如果一定要个答案，她也不能不说清楚。
“总监，我……”林静溪迟疑了两秒，“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那样会显得我很没用，”沈君霆脸上顿时现出了几分落寞，“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
他说完给了林静溪一个微笑，转身下车离去。
林静溪独自坐在车里沉默许久，面对这种复杂的状况，她感到十分焦虑，但有一点她心里始终都很明确，她不想把沈泽洋牵扯进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对外公开自己和沈泽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