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先生（上）
半个时辰之后，老道士还是被母亲拎着耳朵灰溜溜的带了回来，此刻他也是认命了，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乖乖服从父母的安排了。
为了初次见面能给教书的王先生留下一个好的印象，霍母还特意去镇里的裁缝铺，用上好的丝绸为老道士做了一身新衣裳。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新衣裳的老道士立马精神倍增，怎奈何他骨骼偏瘦，又是大众脸，是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能不去么”换上新衣裳的老道士总感觉哪里都不得劲，如此名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有些浪费了，捏着衣角，继续扭扭捏捏的问道。
霍母倒也干脆，直接干脆利落的回答“你就死了这条心，此事没得商量，就算我同意了，你父亲那一关，你也是过不去的，你有这心思还不如多用在读书上”。
听完，老道士一脸的沮丧，低着头沉默不语了。
霍母在将二山和丫丫托付给邻居帮忙照顾之后，便领着老道士一起向城镇赶去。
一路上，老道士总感觉这些发生的事情，有些似曾相识，就好似曾经发生过一次，但想了想又觉得十分荒谬，未来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他又怎么会经历过呢，奋力的摇了摇头，将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驱除掉，暗道“肯定是这些天被父母逼着读书闹得，都让我产生幻觉了”。
一提到读书，老道士就一阵头大，他可不想将来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一类人，那就太讽刺了。
老道士生活的村落距离镇上不过一个时辰的车程，等二人到达小镇的时候，日头刚好升至头顶，炙热的气息令母子二人有些汗流浃背。
霍母在付了车资之后，便牵着老道士的小手向镇内走去，由于时间到了晌午，正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街道两侧倒没有几个沿路摆摊的商贩，这也可以理解，天气这么热，还出来做什么生意，抱着老婆一起避暑，难道不香么。
其实，小镇上多数时间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每逢集市的时候，镇上才会热闹起来，那时候十里八村的村民都会趁着集市前来采购货物，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
母子二人走在街道上，老道士一边擦着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一边环顾周围寻找糖人张的身影。
在小镇内，只有糖人张一家捏糖人的，如果今天正赶上糖人张没有出摊的话，那就算你有钱也吃不到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丫丫要给她买一个糖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就应该说话算话，右手下意识的摸向怀中的几十个铜币，底气更加足了。
这些钱，都是老道士一个人辛辛苦苦赚来的，在他空闲的时候，要么去给邻居家的田里除草，要么去山上砍一捆柴，卖给有需要的人家，要么去河里摸鱼，每次摸到大鱼都会换到两三个铜板。
虽说都是些小钱，但积少成多，小半年的时间，他就攒了五十六个铜币，平常他也不舍得花，当然，主要也是没什么地方能花得出去，穷乡僻壤的，连个杂货铺都没有，除了到镇上，否者你有钱，也是买不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不容易来一次镇上，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记得一年前，娘亲给他买一个糖人花了十五个铜币，那时候他就暗暗立誓，将来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吃到糖人。
没想到时间刚过了一年，他的这个愿望就实现了，不仅自己可以吃到糖人，还可以给丫丫带一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想着竟笑出声来，穷人的开心就是那么的质朴。
“傻笑什么”霍母疑惑的瞧了一眼，边走边咯咯乐个不停的老道士，反问道。
“没，没什么”老道士含糊其辞的一嘴带过。
见状，霍母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一脸严肃的告诫道“大山，一会到了王先生那里，就不能这样随意傻笑了，容易失了礼数”双目环顾周围，见附近没什么人，才有意压低了声音，继续八卦道“我听说王先生那人不太好相处，脾气又怪，整个神神叨叨，他教人读书也不收人家束脩，全看心情的好坏，如果心情好的话，就算是一名乞丐，他也会分文不取，收入私塾，如果心情不好的话，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他同样不买账，我听说有一次…”。
女人的话匣子要是打开了，那就能一直没完没了的絮叨下去，直至母子二人即将到达私塾的门口，母亲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嘴，清了清嗓子，整理整理衣裳和脸上的妆容，站在府苑门前，恭恭敬敬的敲了敲门。
几个呼吸之后，一名身穿黑色长衫的门童探着身子，向外张望着，疑惑的问道“您是”。
“我们母子二人来自霍家村，已经和王先生约好了，麻烦小哥前去禀报一下”霍母的话说的十分客气，作为一名妇道人家，她深知阎王易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完全没有必要得罪人家。
“哦，麻烦夫人您稍等一下，小的这就去禀告先生”长衫门童朝着霍母的方向躬了躬身，随后退了回去。
小半晌之后，就在老道士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嚷嚷着要回家的时候，府苑门才再度被推开，先前的那名长衫门童再度走了出来，一脸歉意的对着霍母躬了躬身，轻声解释道“对不住了，夫人，刚刚先生一直在午休，我等下人，是不敢打搅主人休息的，还请夫人您可以谅解”。
“不碍事，不碍事，其实也没有等多久，那现在王先生休息好了么，我…”同处社会最底层的霍母，还是能对门童的处境感同身受的，无论在那个世界，在那个时代，穷人永远是没有话语权的。
如果你想增加话语权的话，只能一步步的向上爬，爬到金字塔的最顶端，当你举目四望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众生都已经在你的脚底下了。
“夫人，我家先生有请”说着敞开府门，将母子二人恭敬的迎了进去。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架子还挺大”老道士在路过门童的时候，撇着嘴，愤愤的说道。
霍母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老道士，厉声斥责道“休得胡说”随后又朝着长衫门童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小哥，休要和他一般见识，等我回家在好好收拾他，他就是在村子里野惯了，有些恰管教”。
“无碍，无碍”长衫门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苦笑着回道，但走着走着却又好心的叮嘱了一句“一会见到先生，就不要这样无理了，机会难得，好好把握才是”。
“多谢，小哥提醒”霍母异常感激的回道，下一刻又拧着老道士的耳朵，将其拎了过来，斥责道“还不赶紧向小哥道歉，否则你读书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
“没有才好呢”老道士满不在乎的随口应道。
“你说什么”霍母不禁提高了自己说话的声音，用力拧着老道士的耳朵，顿时，一股杀猪般的惨叫随之哀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