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回少年
一层透明的光盾，径直将整个狭小的山坳全部括了进去，才不至于令古树的远古气息扩散到外界，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一直站立在原地的老道士，周身同样散发着灰蒙蒙的光芒，双目紧闭，神情似有挣扎，可依旧挣脱不出沉沦，整个人越陷越深，迈入到了无尽的追忆之中。
精神世界中的老道士，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他看见了自己已经亡故数百年的父母，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自打他被师父带上修行之路后，（老道士的师父，也就刘枫的师祖，这点需要强调一下，读者别弄混了）总共也就回来数次，当他最后一次回来探望父母的时候，二老已经化为一捧黄土，他连二老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而他的父母在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远在他乡游历的游子，但也只能带着浓浓的不舍与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作为人子他是不孝的，父母在世时，他没有常伴在父母的身旁多陪陪他们，而父母离世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在父母身旁，为他们披麻戴孝，他这一辈子无疑亏欠父母太多，这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挽回的痛。
望着母亲那熟悉的面孔，这一刻老道士彻底深陷其中，就连心底的最后一丝挣扎也放弃了，渐渐的双目开始变得迷离，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曾经叱擦风云的御灵一脉当家人，还是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年。
“大山，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屋吃饭，你弟弟妹妹都等着你开饭呢？”就在老道士迷茫的刹那间，一位年轻的妇人从破旧的石屋内走了出来，对着他召唤道。
“哦”老道士下意识回到屋内，望着石屋内熟悉的一切，总感觉怪怪的，可怪在哪里他又一时说不上来。
“大山，你怎么不吃饭呢，往日都是你最先喊着饿饿的，上桌后又属你吃的最欢，狼吞虎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么”说着顺势摸了摸老道士的额头，随后试了试自己的体温作为对比，暗自嘀咕道“也不热呀！”
桌子上的饭菜倒也十分简单，一大盆糙米饭，十几个摞在一起的窝窝头，还有一小碟黑乎乎，不知是什么的小咸菜。
听见娘亲的关心，老道士习惯性的拿起一个窝窝头，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啃食起来，食物还是曾经的那个食物，可就是吃不出原来的那个味道了，越吃越饿，越饿越吃，桌子上的食物，倒是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胃中。
饭后，老道士顶着一个圆鼓鼓的肚子坐在石屋的门前，望着村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大锅，大锅，要抱抱”从屋内传来一道稚童的声音，张着手臂，步履蹒跚的朝着老道士的方向走了过来。
闻声，老道士回首望去，微笑着起身一把抱起自己的幼妹，随后猛地朝空中抛去，再稳稳的接在怀中，如此反复，倒是将一旁收拾碗筷的娘亲吓得不轻，忙训斥道“大山，别瞎胡闹，一会再把你妹妹摔着，赶紧放下来”。
而作为被抛向高处的当事人，也就是老道士的三妹，倒是玩的不亦乐乎，年少无畏，嘴里含着手指，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老道士见母亲一边忙着清洗碗筷，一边狠狠的瞪着自己，只能讪讪的将幼妹放了下来，用手捏了捏幼妹稍显有些蜡黄的小脸蛋，笑呵呵的说道“三妹乖乖的，等一会大锅从集市上回来，给你带糖人吃”。
当听到糖人二字的时候，顿时感觉含在口中的手指不甜了，两只黏糊糊沾满口水的小手，搓在老道士的脸上，来回摩擦，很是认真的吐着字“大锅，丫丫会乖乖的，丫丫要吃糖人”
“好，只要丫丫听话，大锅就给你买糖人吃”老道士并不介意丫丫将口水抹在自己的脸上，满是疼爱的再次将幼妹抱在怀中。
“大哥，大哥，我也要糖人吃，我也要糖人吃”糖人的诱惑果真强悍，老道士的二弟，也就是二山，连忙奔跑过来，一把拉住老道士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着。
对于二山，老道士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板着脸，沉声说道“去，一边玩去，哪有什么糖人，要是有糖人我早就自己吃了，还能留到现在么”。
“那你刚刚还说要给丫丫买糖人吃的，我都听见了，我不管，我不管，只要丫丫有糖人，我就要糖人吃”这家伙越说越无赖，干脆犯浑在地上打起滚来，那模样简直就是在说，反正今天没有一个糖人我是不起来了。
老道士也懒得搭理这个没事只会耍赖的家伙，反正对他没啥好感，平日间老道士偷偷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一点好东西，明明都是准备给小妹的，但往往到最后，都被这个家伙无赖的抢了去。
老道士原名叫做霍东山，是家中的长子，提到他的名字，还是很有出处的，因为他们所住的村子就在南山脚下，有可能是为了方便，也有可能是懒得起名字了，干脆就以东山来命名了。
顾名思义，以此类推，他的二弟，就被叫做霍西山，老道士被称呼为大山，那他的二弟自然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被家里人称作二山。
他的幼妹，也就是老道士怀中抱的女孩，是他的三妹，名字也很普通，叫做霍小丫，今年三岁，小丫头乖巧懂事，深受老道士的疼爱，哪怕有一丁点好吃的，老道士都不舍吃，藏起来偷偷塞给自己的妹妹。
只可惜很多时候都会被眼前这个家伙横插一杠，哭着闹着将食物讨要了过去，因此老道士一看他这个二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老道士怀中抱着的小丫头，眼见自己的二哥，一直在地上打滚，哭闹着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再度将手指含在口中，一脸认真的说道“大锅，丫丫不要糖人了，你将糖人给二哥吧，丫丫记得妈妈说过，总吃糖人对牙齿不好，丫丫不想长大以后，变成没有牙齿的姑娘，那样以后，大锅就不喜欢丫丫了”。
与丫丫的乖巧比起来，老道士只会越发的瞧不上二山，继续哄着怀中的丫丫说道“无论以后丫丫变成什么样子，大锅都会一直喜欢丫丫的，大哥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天天给丫丫买糖人吃，还要给丫丫买桂花糕，梅花糕，玫瑰糕，桃花糕，只要是丫丫喜欢的，大锅都买给你，好不好，丫丫”。
还没等丫丫开口回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二山插嘴说道“大哥，既然丫丫都已经同意将糖人让给我了，你可要说话算话，给我买回来一个糖人”。
就算丫丫本人不想吃糖人了，老道士也不想将糖人让给二山，一脸嫌弃的说道“去去去，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你要是想吃糖人的话，去找娘亲要去，我又没有钱给你买糖人吃”。
被老道士这么一怼，二山脏兮兮的小脸涨的通红，下一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气呼呼的说道“臭大哥，你就给丫丫买糖人吃，不给我买，我这就告诉娘亲去，说你就会欺负我”。
其实，这一幕早就被母亲尽收眼底了，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她本不想多管，可是经不住二山哭喊着闹腾，往往每次被闹得烦了，最后都得答应二山无理的要求，一来二去，二山也就养成了向母亲告状的习惯。
每次都无往不利的招数，果然再次奏效了，母亲用袖口为二山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十分怜惜的说道“二山，别哭了，别哭了，娘亲答应你，从集市上给你带回来一根糖人吃，不过你也得答应娘亲，在家好好的照顾妹妹，并等你父亲回来”。
抬起手摸了摸二山的脑袋，颇有些讨价还价的说道“不过，你也要记住，只有听话才有糖人吃呦”。
“娘亲，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会乖乖等你回来，并照顾好小妹的，您就放心吧！”二山红肿着眼睛，一脸坚定的保证道。
“信你才怪呢？”一旁继续逗着丫丫玩的老道士，暗自嘀咕了一句。
老道士的话虽然说的很轻，但依旧被母亲捕捉到了，再度转头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见状，老道士只得讪讪的低下头，避免与母亲对视，自知是自己理亏，也就没有和母亲继续争辩。
但母亲岂会轻饶了他，走过来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不悦的训斥道“知道一会要去镇上见王先生，还不赶快回屋收拾收拾，就你现在这副邋里邋遢的模样，怎么见王先生，就不怕失了礼数么”。
“失了礼数更好，他要是瞧不上我就更好了，我还不愿意在他的私塾里读书呢？”老道士抱起丫丫就奔跑起来，一边跑还不忘嘀咕着。
“你说什么”母亲一听他不想读书，火气立马蹭的一下就蹿上来了，蹙着眉头，从脚底抄起鞋底就要飞过去，但想了想又放下了，但语气依旧十分严厉“大山，你给我听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为了能让你去镇上读书，花了多少心思，求了多少人么，好不容易才能让王先生破格答应了，同意你去私塾当一年的旁听，如果一年之后你表现良好，才有机会正式进入私塾读书的，你可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番苦心”。
只可惜老道士并不是很领情，因为他从小就在山林间野惯了，哪会有那么容易就收住心的，况且他也不喜欢读书，天天知乎者也的，烦都烦死了，避都有恐不急，怎会主动往前面凑呢，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狡黠，指着一旁的二山，说道。
“他也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怎么不让他去读书呢，非得逼着我去，我都说了，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勉强读书，将来也只会辜负你们二老的期望，娘亲咱们通融通融，换二山去读书，我在家里帮你们干干农活之类，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您看这样可好”。
“好个屁，大山，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你少这里给我讨价还价，今天这个学，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是选择被我和你父亲暴打一顿，在跟去，还是现在就乖乖的跟我走呢？”只见母亲双手叉着腰，气呼呼的望着老道士，那表情简直就是天底下所有父母的通用模板，恨铁不成钢呀！
“那我选择你三种”说着放下怀中的丫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霍家之所以一直强迫老道士读书，其实还是有一段小故事在里面的。
话说，九年前，也就是孟腾龙刚满月的时候，霍父请来十里八村最有名望的懂瘸子，为他的儿子卜了一卦。
这一卜，可不了得，卦象上显示老道士骨骼精奇，天生有慧骨，体内含灵根，乃是大富大贵的命格，虽说现在出生在贫苦人家，但也仅仅是暂时，正所谓龙入浅滩，只要肯努力，终会有一飞冲天的机缘。
学文，将来必定能封侯拜相，治理一方国家，学武，也必能拜将封侯，守卫一方平安，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风云人物，当然，如果能有机缘踏入修行界的话，未来更是不可限量，至少也是一届掌门之类的大佬。
经董瘸子这么一算，可把霍父高兴的不行，一咬牙出了狠血，硬生生给了二十个金币作为酬劳，又在村里摆了十桌酒席，用来宴请宾客，热热闹闹的风光了一回。
要知道霍父成亲的时候，也不过仅仅摆了六七桌酒宴而已，彩礼不过十个金币，可想而知霍父对他这个儿子的期望有多大。
以哪个时候的经济水平来算，二十个金币足够一户五口之家饱吃五六个月了，而孟家一年收入也不过百十来个金币。
收入不高也不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霍家在整个村子里也已经算得上有名的富户了，虽不能保证餐餐都能吃到白米饭，但至少吃饱还是没啥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