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见
朝阳升起，临城的一所白府中，安静至极的氛围里透露着层层威压。
前来汇报的暗卫脊背发凉，冷汗打湿了后背衣衫一层又一层。
白侍卫看到自家太子殿下倚在座椅靠背上，漫不经心的瞧着记录了裴夫人昨日行踪的簿子。
不知那簿子上写了什么，太子殿下越看，那眸底寒意越重。
裴夫人又做什么事情了？太子殿下骑着快马跑了大半夜来到临城，刚刚坐下休息，怎么看个记录簿子就立马变天了。
白侍卫望着那已经快发抖的暗卫，站在原地不住猜测，祈祷裴夫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棠棠，要不你来做我家媳妇，让我太爷别催了？”
____“可以啊。”
桓止渊的凤眸死死盯在这两行字上面，几乎要把这纸盯出火来。
好，很好，桓止渊站起身，被愚弄的愤怒和滔天的妒意在他的身体里猛烈燃烧，四肢百骸都在酸痛。
她真是过得快活，骗子。
他在这里承受着求而不得的痛苦，她却与别人玩得开心，不仅终日相处，还要结伴去北提国。
他放过了她，那谁又来放过他呢。
她当真以为自己自由了，妄想！
从此以后，她永远不可能再离开他的身边。
得知商队的人已经出发要离开临城，桓止渊也不再想要徐徐图之了，只想把人带回来再说。
他大步走出府宅，拉过一匹马飞身上去。
身后的侍卫连忙跟着，清晨的街道上，人迹稀少，迅疾如雷的马蹄声响起，这一行人瞩目异常。
有人瞧见那群侍卫的衣衫，便知那前头骑马的人尊贵至极，只是路过，望见的人就连忙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万安。”
沿路请安的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
路人容不得惊疑，已经被人拉着跪下。
纪佑年家。
扶棠坐在门口马车里，苦恼的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将它贴在眼皮上，口中念叨着白跳，白跳。
也不知怎的，昨晚从纪家回到客栈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
不仅如此，心里还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焦躁，简直让人坐立难安。
临城的空气变得逼仄，郁闷，无聊，让人一刻也待不下去。
于是本来计划的明日离开，今天一早，扶棠就喊商队的人起来出发。
匆匆与王相宜告了别，这会儿来到纪佑年家，等他的马车弄好，他们就可以启程了。
“这样真的有用？”蒹葭打了个哈欠，盯着扶棠捂住右眼上随风飘扬的白纸条，满是好奇的问道。
“心理作用也是一种作用。”扶棠无奈笑着说道。
左眼从车窗瞄了瞄纪家的大门口，门是大开着，可是人一直没出来。
“荀川，纪佑年怎么还没来，快去告诉他，再不来我们就走了。”扶棠压下心底的慌张，轻声喊道。
眼见荀川进了纪家大门，扶棠回过头来，看到蒹葭咬着嘴唇，望着她的眼里是促狭的笑意。
“真走啊？是哪两个人昨晚还在那里眉来眼去，棠棠～”蒹葭夸张的对着扶棠挤眉弄眼，一副欠打想挨揍的表情。
“好啊，蒹葭，等荀川回来你就跟他坐一辆马车去。”扶棠毫不犹豫的说道，她皮，自然有人能治她。
“哎呀，我不。”
蒹葭慌张的收回了调侃的表情，正襟危坐，老实巴交，双手合十，拜托求饶扶棠别这么狠心。
“那不行。”
扶棠斜睨了一眼她那羞恼的表情，语气坚决。
“噢，我懂了。”蒹葭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扶棠还没问她懂了什么，纪佑年从门口背了个包出来，马上就被蒹葭喊住。
“纪掌柜，来这里。”
蒹葭推开马车门，朝纪佑年挥手示意。
蒹葭跳下马车，然后让纪佑年快些上马车：“我们东家找你有话说呢，慢慢聊。”
说罢，蒹葭关了车门，一溜烟去找荀川了。
马车内，扶棠和纪佑年相对而坐。
“呵嗯。”纪佑年捂住嘴干咳了一声，“早。”
扶棠手里攥着白纸条，眼皮已经不跳了，清脆的回了声：“早。”
“这是太爷昨天就想给你的，你收下吧。”
纪佑年递过一个盒子，扶棠打开，是一只上好的玉镯。成色古朴。
“这是我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太爷让我交给你。”
此话一出，两人脸上皆是薄红，他们第一次见面都没这么局促，这会儿反倒是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可是这个也太贵重了。”扶棠不爱戴珠宝首饰，收下了东西她也只能是放在那里生灰。
“不贵重，你别有负担，都是太爷的心意，你先收着。”纪佑年觉得自己这两天变笨了不少，说话也不会说。
幸好下一刻扶棠懂他的局促：“那我先拿着。”
纪佑年的太爷得知自家重孙除了钟情茶坊，终于有了个中意的女子，可惜是个已婚商妇，便邀请几人去做客。
一开始，纪佑年的太爷明里暗里都在催婚纪佑年，不成亲就别出门。
纪佑年无奈的开了个要扶棠做他家儿媳的玩笑，没想到扶棠一句可以啊，惊呆了在院子里的众人。
扶棠被老太爷喊去书房，要私下聊几句。
扶棠还记得那位精力矍铄的老人，一双犀利的眼神盯着她，望着纪佑年却是一脸慈爱。
扶棠突然想起在遥远的过去，她的祖父也有一副这样的神情。
扶棠破了例，在那位老人的询问之下悄悄告诉他自己未婚的真相。
得知扶棠是因为喜欢远行而装作已婚商妇去寻自己的夫君，老太爷一下子就同意了纪佑年去北提国的事情。
人生苦短，知己难得，他也算看出来了，扶棠和自家小子兴趣相同，是有些缘分在身上的。
昨夜两人从书房里出去，太爷的态度变了大样。
“你小子，好样的，收拾东西，就跟棠棠去吧。”老太爷拍拍守在门口的纪佑年的肩膀，“早点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老太爷留下一脸懵又马上兴奋的纪佑年跟商队的人喝酒去了。
扶棠和纪佑年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就这样戳破了，关系也定了下来。
他们打算先去北提国，若是二人真的有缘，等到来年再回临城办婚礼。
纪佑年掀开车窗帘子，扶棠看到那位老人正站在门口，眼里平静而慈爱，让扶棠回忆起往事，忍不住想要泪流。
扶棠朝他挥挥手告别。
“走吧。”
昨天已经郑重的说了再见，来年就会再见的。
扶棠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启程。
听着滚滚的车轮声，扶棠呼出一口浊气。
只是这滚滚的车轮声很快被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所掩盖，马车也忽地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万安。”
周遭声音死寂一样安静，扶棠听见太子殿下四个字，脑海里恍如暴击。
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