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可怜
桓止渊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马顺势昂起首来,仿佛知道此刻驾驭着它的人的心情,安安静静,一声嘶鸣也无,扬起马蹄就朝宫门而去。
白长风骑着马紧随在后跟桓止渊报告扶棠的位置:“殿下,太子妃在珠阙坊的济世医馆。”
桓止渊沉默不语,手上却攥紧了缰绳。
白长风见到太子殿下一身冷然的气息,心跳如雷鼓,如今他是和太子妃一根绳上的蚂蚱,只希望,殿下的盛怒别波及太深太广。
玄影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黑色的光,速度极快,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故而才不到一刻,桓止渊就已经到了济世医馆的门口。
医馆被黑衣铁甲的禁军围住,他们静默着站在那里,像是一群为恶龙守护洞穴珍宝的怪树。
医馆门前亮着两盏灯,桓止渊走进去,十五公主四公主五公主同时抬头看他。
十五公主从听到马蹄声响起的那一刻,心就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直到见到自家太子皇兄那冷怖得快僵死人的眼神,一丝寒意从脊背上升起,瞬间将扶棠教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她害怕得不敢直视桓止渊,手虚虚扶着软榻边角,全靠危险来临之前的本能,向桓止渊走了一步,颤抖着,将在心中排练循环了几千遍的话说出来:“皇兄你终于来了。”
“我原本只是想陪皇嫂出门散心,谁知道刚出宫皇嫂就不舒服,她不让我告诉你。” 十五公主情不自禁带了哭腔。说不清楚是为扶棠的病痛感到着急还是被桓止渊眼眸中的薄凉吓的。
“皇兄,我错了,不该带着皇嫂出宫。”十五公主抖着声音说道,她简直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在太子皇兄的恐怖威压之下,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身为公主,便是在皇宫之中也从未这样害怕过,她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今天她算是闯了大祸了。
四公主五公主在一旁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小心转动着眼眸偷偷看桓止渊的脸色,她们想为十五求情,却终究没能说得出话来。
她们本就和太子皇兄没什么交集,最多是在过年或者有重大节日活动的时候远远的看一眼他。
桓止渊在她们心中的形象向来是淡漠理智,矜贵如冰。
外界传言他冷戾,以前她们以为都是谣传,今天身临其境,才见识到所言不假,甚至更加恐怖。
四公主五公主在这窒息紧绷的气氛中,心狠狠的沉在了湖底。她们除了在心中不停祈愿,别无他法。
十五公主还打算继续说,只听得一声清凌凌的声音传来:“她怎么了?”
桓止渊一进门,视线就自觉追踪到让他想了一天的那人身上。
她一袭苍苍色衣裙从杂色薄毯中露出来,半身被人挡住,便是没有看到她的脸,他也知道那里躺着的是她。
心里像被谁硬生生打了一闷拳般,他往前走,只见扶棠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愁眉紧锁,睡得一脸不安,彷佛身体极难受。
“皇嫂她,她月事来了。”十五公主小声说,见太子皇兄越走越近,她小心从软榻边让开,将扶棠显露出来。
桓止渊走到榻边望着虚弱的人儿,扶棠彷佛有察觉,慢慢的睁开眼睛无力的看了一眼他。
只是才一眼,约莫着刚看清楚他身上专属的玄色龙纹衣袍,就垂下了眸子,一副抗拒的模样。
女子柔弱的躺在软榻上,偏过头留下一抹侧颈,那线条纤细又柔韧,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透露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质。
桓止渊身上气息更为冷冽,仿佛要将这一处空间撕裂碎成七八片,站在一旁的人明显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凛冽感。
“皇兄,皇嫂她身体不舒服,皇兄你别太生气”四公主不禁站出来说道,只是可惜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那声音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四公主不禁在心中崩溃感叹道,这和她们计划好的不一样啊,皇兄怎么不马上降罪给十五,她们已经准备好求情了。
皇嫂也是,怎么还跟皇兄发起了脾气,摆出一副不搭理皇兄的样子。一会儿把皇兄惹得更生气,直接走了把她们扔给侍卫带回去该怎么办。
桓止渊见扶棠明明醒了,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又低下了视线。她的脸色苍白,连唇色都痛得变成了浅色。可是就算如此,那么娇气的她却一声不吭,也不在他面前喊痛。
真可怜啊!桓止渊看着这样可怜倔犟的扶棠,心里升起一丝浮躁:“说一说,你们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十五公主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皇嫂不搭理太子皇兄,这个问题不会是问皇嫂的,那就只有她了。
十五公主小心翼翼开口,将扶棠先前跟她说的话说出来:“皇嫂来找我说她想去走路散散心,可是东宫的人一直跟在后面。我见皇嫂心情更加烦闷就说带她来珠阙坊逛逛,谁知道才出宫市,皇嫂就说她不舒服,她那会儿不想回宫,说说是”
十五公主抬眸看了一眼桓止渊,听见清冷的声音问她:“说什么?”
“说是不想见到皇兄。”十五公主小声将这句话说出口,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剩下的话她全凭着求生欲在说:“所以我们就来了医馆。还好四姐五姐找到了我们,还有白侍卫,我们才能送消息给皇兄。”
说完话,十五公主终于敢看太子皇兄的表情,见他正面无表情看着皇嫂,她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桓止渊一直盯着扶棠,在十五公主说起她出宫市就不舒服和不想回宫见到他的时候,他看到女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委屈和脆弱。
如今看来,做错事情的反而是他了。
她是受了他给的天大委屈才会做出这种离家出走的行为,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他。
桓止渊在心中冷哼一声,要被她气得心肝俱裂。
扶棠垂着眼眸,小腹痛得让她额头冒出了汗,视线恍惚。
原本她已经睡着了,桓止渊的到来又让她清醒过来。
他的眼神如寒冬中的星星,又如深渊般充满危险,让人不敢忽视他极强烈的存在感。
他这会儿就这样盯着她不说话,扶棠抬眸看着他,就这样与他视线相接,也不说话。
一瞬间仿佛过了千万年,那人终于动了,下一刻,她被人从软榻上抱起。
那人一步步走得快而坚实,旁人看着以为事情暂时翻了篇,只有扶棠忽视不了他手臂暴起的肌肉,仿佛要将她挤压,嵌进他的怀抱中。
扶棠感觉自己被安全感包围,又感觉自己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