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推币机
“班长让我来送送你,我见电梯是向上的,便想到你可能是来这了。”陈晓清走上前来,细声说道,“记得上初中那会儿,我们得闲就爱往这跑,其实只有你喜欢上天台,他们都是冲游戏厅来的。”
轻声细语间,何安在神回那年夏天。
那次他们很多同学都来了,何安在在游戏厅溜达了好几圈,溜达着溜达着就溜达上了天台。
陈晓清在与同学玩推币机,心思却浑然不在游戏机上,她瞧见心上所在意之人溜入消防通道,于是便尾随着,发现了通往天台的路。
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何安在已经记不清当时聊了什么。陈晓清却记得清楚。
陈晓清问何安在为什么不玩游戏,问何安在为什么一直在游戏厅里溜达。
她说话时,手里攥紧了几个游戏币,是想邀请何安在去一起玩的。
可何安在却说,花钱买来的快乐少了些许意思,虽也是快乐,但还不够快乐。
陈晓清不明白何安在什么意思,直到何安在带她去见识体验了一番。
当何安在朝她勾起手指时,她心猛颤了一下,那一刻,她觉得他们之间会有故事。
于是她跟在了何安在的身后,随何安在回了游戏厅,二人在游戏厅中溜达了几圈,终在一台推币机前停了下来。
二人等在推币机前,眼睁睁看着边缘上的两枚游戏币掉了下来。
何安在将一枚游戏币给了陈晓清,另一枚游戏币被他投进了捕鱼机,运气好一炮打下了只海豚,赢了六十枚游戏币,而后他用五十九枚游戏币,带陈晓清玩遍了游戏厅。
剩下的最后一枚游戏币,又被他投入了捕鱼机,这次运气不好,一条小丑鱼都没打下来。
陈晓清至今都记得那一枚游戏币投下时的惊艳一炮,也记得最后一枚游戏币投入捕鱼机后的黯然。
她觉得那是老天给予他们的缘分。只可惜,那缘分来得突然,尽得也快,最后一枚游戏币的无果似乎已经昭示了他们的未来。
她没能玩得尽兴,却也没舍得将那缘分续下去。
“掉下来的游戏币,是回不去的。”
陈晓清从手提包中,取出了一枚游戏币,正是当年何安在给她的那枚,上面印着“七彩天堂”的字样,正是那家游戏厅的名字。
陈晓清拉起何安在的手,将游戏币放入何安在的掌心中,算是彻底了结了这段缘分。
何安在看着手中的游戏币,“七彩天堂”的字样让他心中无限感慨,却只有小部分的当年,更多还是这枚游戏币本身,它没有变换成其它的什么东西,是因为陈晓清给的吗?
何安在攥紧了游戏币,抬头鸟瞰诡异的城市,见一栋化作巨木的高楼,又化作了一根触手,探照灯光化作激起的浪花。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陈晓清继续说道。
“祝你找到你喜欢的女孩。”
说着,陈晓清将鬓角的发丝撩拨至耳后,那竟不是耳朵,而是类似鱼鳍的东西。
何安在注目那鱼鳍之上,久久回不能回神,直到陈晓清再次开口说话。
“再见了,何安在,青春有你,我不后悔。”
说完陈晓清便转身离去了。
何安在嘴角微微上扬,他释怀了。
原来并非陈晓清没有变,而是变在了不常见的地方,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并非生命中最特殊的。
何安在对陈晓清的感情,就像是一团朦胧的雾气,过去三年中这团雾气逐渐凝聚成实质的水滴,而就在这一刻,这枚水滴重新爆作一团雾气,回归朦胧。
何安在没有送别离去的陈晓清,他含笑喃喃,眼神焦距从远方的城市骤变到了身前。
“回不去的是你,那可是推币机啊,不进,哪来的出?”
何安在的眼中,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台推币机,就在眨眼之间,在偌大的天台之上。
推币机的名字叫做十一维度,欢快的bgm叮叮铃铃响着,下面推盘装置正来回运作着,奖池中全是金光闪闪的币,而上面倾斜的台面居然是三维弹球,不看懂的字符标识着什么。
何安在想都没想,就将那枚象征着缘分结束的七彩天堂游戏币投入推币机。
游戏币落入三维弹球的台面,在其中弹了起来,当弹到第三次时,一旁的一列灯中亮起了最底下的一个,而世界也随之闪烁了一下。
游戏币弹到第四次,灯又亮起了一个,世界再度闪烁,就仿佛眨眼功夫的视频中插入一帧诡秘的画面,让他感到了强烈不适。
随着游戏币弹来弹去,灯亮起越来越多,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更盛被那蛇头上长满眼睛的怪物投来目光,好在只有那眨眼中的一帧。
游戏币弹了十次,一旁的灯亮起了八个,而那列灯一共有九个。
游戏币掉落推盘之上,又随推盘来回运作掉入奖池,而后被推盘推动,推动了奖池中的金币,其中最边缘的一枚,被推了下去。
在金币掉落的瞬间,改天换地,昼夜颠了又颠,城市塌陷,准确来说,是何安在所在的大楼瞬间拔高。平整的天台变成了凹凸不平的山顶,放眼望去,山外皆是茫茫云海。
白云滚滚如浪花朵朵,那是看得见的风,却感受不到或听不到任何风声。
何安在的天空曾变得诡异,世界曾变得离奇,却从未变得如此彻底,全世界再无半点现实的痕迹。
好在推币机还在,何安在可记挂着那枚推下来的金币。
何安在躬身朝出币口看去,竟没看到那枚金币,他伸手入出币口,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并没金币的踪影。
“吞币了?”何安在略感烦躁地直起身,“怀念最早的推币机啊,两侧都有挡板,口就是口,掉了就是掉了,从来不会吞币。”
“不可……与外人道。”
就在这时,那道苍老的低语声从何安在的身后传来。
闻声何安在心中猛得一颤,哆哆嗦嗦转过身,见不远处一青石之上,一白发白须白袍的老者正盘膝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