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马夫怒目而视
“真的被带到漠北了吗？”
他低声自问后，猛然转头朝着驾车的马夫怒目而视。
“无良家伙，谁让你把车子带到这里来的，立刻走！”赵宇远大声命令。
赵宇远的语气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作为大秦的皇帝，漠北是敌对的异族领地，一向与农业国度大秦水火不容。
此番他的出访如果出事，哪怕是轻微的疏忽也可能威胁到大秦江山稳固，可能酿成国运波澜。
“陛下，这里是幽州哦。”赶车人吓得肝胆俱裂，急忙指了路边的石碑道。
“幽州？”赵宇远低语着，随着他所指向的方向望去，路边果有一石柱，刻着醒目的大字：“幽州欢迎您。”
不是说这地方严寒难以生存吗？赵宇在奏折中不是常抱怨幽州环境艰难吗？
“力士，这是怎么回事？”赵宇远扭头看向王力士，眼神复杂。
眼前的路面平坦洁净，与之前颠簸不平的小路相比，此刻的马匹正在宽阔的青石板路上前行。
宽度足有三丈，整洁如画，即使是在崇山峻岭之间也显得大气非凡。
王力士此刻也觉得脑子有些混乱，他也弄不明白为何幽州变化如此翻天覆地。
刚才巨响的碰撞，就是马车轮胎撞击路侧的石板所致。
“陛下，是否要找几个人询问一下？”王力士指向远方正在放羊的村民，低声询问主人的意思。
“去查个清楚。”赵宇远低沉回应。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不满，这就是赵宇所说的艰苦之地吗？那个天天吵闹索求帮助，然后送回来凄苦不堪的幽州？
这片草原满目牛羊繁盛，以及那无尽平整的青石大道，比首都郊外的大道更显得豪奢。
这样的建设规模，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是，喳。”王力士注意到赵宇远的心情，连忙响应后走向车外。
他刚掀起帘子准备离开，却发现一个守护兵看见远处的村民，出声道：“舅舅。”
那村民看见守护兵也十分高兴：“二娃子！你怎么来了？”
赵宇远目光投来，王力士则凑在他耳边小声讲述了一些情况。
这守卫正是他们随从护驾队伍中挑选的本地向导，早年出生在幽州，后来由于出色的才能调职至京城。
走近后，守卫望着那头已无生命迹象的牛，惋惜道：“我的牛啊！”
“我没发现是你家的啊，二娃。”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头，从衣袖里拿出二两银子递给那位牧民。
“舅舅，不然赔你一些钱吧，你在幽州生活一定不易。”
然而牧民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算了，只是只牛，死了就死了，没关系。”
听到牧民的话，名叫二娃子的护卫一下变得有点懵：“舅舅，那是牛，那可是牛啊。”
在他离开家乡这些年，难道舅舅就变阔绰了这么多？
看着二娃子的困惑，牧民皱了皱眉，不屑地说道：“你以为现在幽州还是从前的样子吗？”他朝那连绵起伏的牛羊群扬手指：“看看那些牛羊，这些都是我们村的，我们的羊。”
“全部是我们村的？”
二娃子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牛羊，惊讶得一时无言，他发现单单这一个村庄，就有数百头牛、上千只羊，而这一切竟然只是他们村庄的一份。
整个村庄加起来不过百来口人，三百多户人家，按道理他舅舅一户至少也能养十几头。
这是他们村庄的情况，全幽州呢？
就连马车上坐着的王力士和赵宇远也因这豪横的言辞愣住。
幽州自古便土地贫瘠，四周又有北梁、南陈两国，还有北边的蛮族不时侵扰，自从大秦立国，就是战火连天、民生艰难。
什么时候，这里富裕到这个地步了？一个村庄有上百头牛、上千只羊，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舅舅，咱们别开玩笑了，我们村哪来的那么多财富？”过了一会，二娃子终于回过神来，满脸歉意地看着自己的舅舅。
几年前，幽州还贫困潦倒，如今变化这么大，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蠢小子，你想说我在吹嘘对吧？告诉你，这些牛全是燕王殿下带来的。”那个村民得意地说着，并指向脚下平坦的道路，“看见了没有？这条青石大道也是燕王殿下带我们幽州人一点一点铺成的，他说得明明白白，‘欲致富，先修路’，这条路一铺就吸引外来的商人了。”
“牛、路……”二娃子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戚。
“连道路也是燕王殿修建的吗？”他们心中的想象与事实显然有了偏差，一个王爷竟然会主动带领人民修路，并且将致富的口号定为‘先修路’？
这口号听起来怎么有些诡异……
嘿，别说，还挺押韵……
“咳……”
王力士咳嗽两声打断了二娃子。
二娃子立刻明白了，接着问道：“舅舅，这些年我在外有些名声了，如果你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跟我讲清楚，这是不是被燕王大人逼迫的？修路死了多少无辜？”他准备回国替舅舅申诉。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就被牧民一巴掌扇傻眼：“胡闹！说什么瞎话呢，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的爸妈生病是谁花的医疗费？全是咱们燕王殿下的医疗保险出的医药钱。
没有燕王大人，他们早就不在这了！”
二娃子顿时呆住：“那我爸妈还好吗？”他对答案十分关切。
牧民不满地瞪了瞪眼，但口气还算缓和：“放心，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得知爸妈安全无事，二娃子紧张的心情终于稍微平缓下来，问道：“所谓的医疗保险是怎么回事？”他对于陌生的新事物很好奇。
牧民摇了摇头，“你们这些陌生人恐怕听不懂的，到城里生活了你就懂了。”
牧人微微摇头，接着指着地上的石板路道：“再谈这条路，你听好了，不可在外面随意胡说，我告诉你，燕王殿下可不会榨取平民的钱财。我们这些人干这项活时，殿下不仅供应我们每天两餐，还有工钱可领，每月六十文铜钱。就说这薪水，寻常百姓哪里找得出这种待遇？”
“每月有六十文？！”名叫二娃子的卫兵听得顿时大吃一惊。
换算下来，一月六文，一年便是七百二十文，合七十两银子。
这几乎等同于一般士兵整年薪水的总和。
他来到虎豹军的大本营之后才有这般高的薪水。
“不剥削钱财还发工钱，这个少年倒是个好样的。”车内，赵宇远听着，心中暗暗点头。
他最初还觉得燕王用这种方法剥削百姓建造路面，但现在得知不光不用榨取，还要支付工资，还供给膳食。
一瞬间，他对那位殿下有了新的好感。
起码没让身为皇帝的父亲面上无光。
“陛下，这不太对呀，这笔费用对不上啊。”身旁的王力士一脸焦急。
要铺一条这样的石板路，无论如何得数十万两银子，但一座封地一年的税收又能有多少？特别是在幽州这样地方！
“呃……这……”赵宇远也意识到问题所在，皱眉扳起指头快速计算起来。
一位亲王一年的俸禄包括五万石粮食，一万张银钞，四十大匹锦绣，三百匹棉丝，上百匹丝绸，几百匹棉布、罗绸，以及千匹秋冬衣物，两千万斤棉絮，两百银盐，上千担花朵。
算下来不过两三万两银子。
再加上当地税收，顶天也就七八万两的样子。
即使是赵宇过去八年一分未食，所有的税赋和薪金也未必能足够修筑这样一条道路。
要知道这是山上作业，打磨石板和运输都需要巨大的人力和资源投入。
“这小子哪来那么多钱？”赵宇远算清楚后也感到愕然。
无论是数字上，还是现实考量，都不符逻辑。
“这点算多？你真去了幽州，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多了。”马车外，牧人身旁的那个牛童装扮的男孩笑了笑，带着意味深长的神色望向二娃子身后的马车。
然而，二娃子没开口，牧人就叫过来身边的放牛娃，拍了他的脑袋，“狗娃，过来喊表哥。”放牛娃极不情愿，但也只得喊一声。
看到眼前一幕，名为二娃子的侍卫虽有疑惑，但他急忙压下心头疑虑，望向车内赵宇远和王力士，见到两人点头，这才从怀中取出在京城里桂花坊买的糖果递给那男孩。
“呸。”拿到糖果，牛童咬一口后立即吐出，并嫌弃地说：“太甜了，不好吃。”
随后他从衣袖中掏了颗蜜枣放进嘴，满脸的惬意。
“太甜？”侍卫听见狗娃这话，心里不乐意起来。
桂云坊可是太康帝都首屈一指的老字号，皇室宴席上的糕点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这两块糖可是他高价买来的，原本准备借此机会显示一下自己的品味。
结果却换来一个小孩的嫌弃。
赵宇远和王力士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微蹙眉头。
桂云坊出品的糕点在整个太康乃至周边诸侯国度都有极高口碑，如今却被一个放牛娃嫌弃……
那放牧者露出一丝苦笑，打圆场道：“咳，二娃，别生气，你这弟娃，从小就被城中的天酥阁糕点惯出挑食的性子，不爱吃外边的食物很寻常，很正常的。”
“不是舅舅说的，这个是桂云馆的，我花足两银子才买来的，本来就想让大家尝鲜，挺贵的哦。”二娃显得心疼无比。
他省吃俭用攒了半个月的俸禄就是为了这份美食，但现在却被贬低成这样。
“你就尝一口。”名叫狗娃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从其中取出一块递给二娃，“尝尝嘛，我不信……哎呀，好甜啊，这是包了蜜吗？连蜂蜜也没有它这般甜。”
起初二娃还有点不信邪，可一旦放进嘴里，顿时就震惊了。
这不是单纯的甜蜜，更像在口里品尝到了一勺野生蜂蜜的结晶，甚至有些齁甜过头。
“真的假的？”看着二娃惊讶的表情，周遭守卫都对这事产生了兴趣，纷纷围了过来，目光好奇地望着那剩下未被触动的糕点。
“来，来，拿去。”狗娃十分慷慨，知道这些人全都是自己的表哥朋友，从钱袋里取了一些糕点分给他们。
接过糕点的众人仔细打量，做工确实与桂云馆略有差别。
然而，一旦入口，所有人都立刻震惊起来，这味道简直是甜得过分，仿佛含着甜蜜的甘露。
对比一下桂云馆的糕点，这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吃了这一块，再品桂云馆的，瞬间就显得寡淡无味。
这放牛娃嫌弃也是理所当然。
王力士和赵宇远也同样好奇地看着这一切，但出于身份原因没有加入。
他们只安静地坐着，有趣地旁观这一情景。
“嘿，二娃子，你眼光短浅了吧，你以为是什么蜂蜜，这是糖精。
这些都是我们燕王亲自研究出来的，连那闻名的天酥阁也是出自燕王的手笔哦。”农人一脸洋洋得意。
近年来，自燕王驾临幽州后，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片以往备受轻视的寒冷地区，现在几乎成了人间乐园。
听说连南陈、北梁那边的难民都想逃离到这边。
可是燕王不要，这样的福祉只留给他们这些地道的幽州百姓。
“这些也是燕王创制的？”二娃听到舅舅的话，心中又是一震。
开始他还以为这是野生蜂蜜经过时间凝固，没想到竟是糖精？
但新的疑惑来了，他只听说过甘蔗糖，毕竟桂云馆的糕点正是以它制作。
牧民接着笑道：“你不知道天酥阁生意多火爆，别说我们幽州的居民，周边各州的人都蜂拥而来，就连北梁、南齐人也不遗余力要买到天酥阁的糕点。这你吃的，已经是天酥阁里的最低价。那些贵得让咱掏不起腰包的糕点咱们可吃不到。”
看见二娃和他的同伴们一脸惊讶的样，那牧人的心中涌上无尽舒畅。
一直以来，他们总是羡慕别人的光鲜日子，现在情况终于有所扭转。
自从燕王降临后，他们开始品尝真正的富贵生活。
二娃听懂了牧民的话语，终于明白了赵宇修筑这条道路的原因——与南陈北齐的人开展贸易。
这一切的变化让他豁然开朗。
二娃子闻言，瞬间吞了口唾沫，眉头紧锁，望着牧民问：“舅舅，你说燕王和北梁、南齐的人竟然做起了生意？”